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婆子张就敲开了下人房秋菊养病的院门。
这个秋菊怎么回事,都卯时了还不起身?婆子张冷笑,前脚跨进屋抬头一看,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脸色急剧变白,定睛一看是秋菊,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一具女尸正悬挂在房梁上。
……
荣华起了个早,夏桃从橱柜里拿出一件桃花蕊对襟褙子,“小姐今日穿这件吧?”
怎么能在大夫人跟前穿这么鲜艳。荣华微微一笑,“还是穿那件淡青色的袄子吧。”
夏桃不满道:“小姐每次都穿这么朴素。”
春柳正在一旁帮荣华整理腰间的配饰,顿时气打不一处来,夏桃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什么话都敢说。
荣华微微一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才轻松。
待荣华梳洗好了,出了院子向大夫人屋里走去,迎面却碰上陆大夫。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直接面对陆大夫,荣华向前福了福身,“陆大夫好。”
陆大夫声音清悠,“八小姐早。”
荣华起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大夫却已经道:“不知八小姐明日可有空来我院子坐坐?”
这是…在邀请自己?荣华有些迟疑。
陆大夫已经转身,“在下希望明日可以见到八小姐。”
荣华没有说话。这个陆大夫究竟是敌是友?为什么好端端邀请自己?是大夫人派来试探自己的吗?
这一思量间,陆大夫已经先行离去。她倒是很谨慎,府里眼线多,难保有人去大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这样看来,陆大夫是大夫人的人可能性不大。
明日去看看她要做什么再说就是了。
做了决定,荣华轻松了许多。一路来到大夫人屋里。
大夫人坐在主座上,左手坐着蕊华,屋子里还有些其他丫鬟婆子,也没见其他姐妹,荣华上前行了礼,“母亲。”
大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孩子,快来我这边坐。”
荣华走过去坐在了大夫人右手。大夫人拉起荣华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秋菊是个苦命的,自从上次病了后就一直不曾好转。今日要送去庄子上养,我想着也喊你也来见见,毕竟你们主仆一场。”
荣华一楞。
自从上次自己“被附身”后,除了小心翼翼与大夫人周旋,就是在安排外面的事。秋菊的病自己竟一时疏忽了。难道秋菊一直都没有养好身子吗?自己不过吓吓她,让她分散注意力,让大夫人怀疑不到自己身上。没想到大夫人会送秋菊去庄子上。
这样的话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可是荣华心里也明白,在这里奴婢的性命很轻贱,自己若太过维护一个丫鬟则不太正常。
是以荣华低头恭顺:“都听母亲的安排。”
大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正说着,外面说有婆子求见。
大夫人当是秋菊到了也不耽搁,“让她们进来吧!”
帘子撩开,却没想只见到婆子张。婆子张慌忙跪下,“夫人,秋菊、秋菊她自尽了!”
大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婆子张声音颤抖,“奴婢、奴婢早早去了秋菊养病的院子,却没想看到她…人已经没气了…”
大夫人两道严厉的目光射过来,“你说清楚了,是自尽,还是早就死了?”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听要送去庄子上就自尽了?那岂不都成了大夫人的错了?
若早就死了,就怪不得谁了。
分清楚两种说法,意义可是大不一样。婆子张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肩膀颤抖,“是奴婢去时…就已经没了鼻息。”
嬷嬷接口道:“伺候的小丫鬟呢?带来了吗?”
小丫鬟刚进府不久,何曾见过这种事,在婆子张尖叫后就晕过去了。
嬷嬷吩咐几个婆子去抬了小丫鬟来问话。
嬷嬷看了眼屋子里剩下的丫鬟婆子们:“当初见秋菊长的水灵,唉,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短命。”
旁边有婆子插嘴,“阎王爷要你三更哪能拖到五更,这都是她的造化罢了!要不是在咱们府里养着,又全靠夫人的福气罩着,指不定能活到几日呢!”
众人一齐附和着,都奉承着大夫人。一时间屋子里气氛重又轻松起来。
大夫人这才脸色微霁,声音温和,“喊了她老子娘来给十两银子,好好安排后事吧!”
婆子张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翡翠端着汤蛊进来,“夫人,是刚煮的红枣桂圆莲子羹。”
大夫人转过头亲切道:“先给荣华吧!”
荣华赶紧起身,“怎好喝了母亲的——”
大夫人笑道:“一碗羹汤罢了,将来我的还不都是你们的?”
众人也笑着附和起来。
荣华有些羞涩,“多谢母亲。”
蕊华向自己这边瞟了一眼。
大夫人拉住荣华的手,慈眉善目道:“秋菊虽说没了,可你那却不能少了丫鬟婆子。我身边的翡翠是个可靠的,不如送给你,有她帮衬着将来我也放心。”
荣华诧异的抬头,“翡翠是母亲跟前的大丫鬟,这可如何使得?”
大夫人扬了扬眉角,“怎么,你可是看不上她?”
荣华澄清,“女儿不敢。既是母亲的人,想必都是好的。女儿欢喜还来不及。”
大夫人一笑,“那就好。”说着转头看向翡翠,“还不快来认了你的新主子?”
翡翠抬眼看向荣华,只见她面色从容沉静,嘴唇微弯,明亮的眼眸看着自己。
翡翠低下头,走上前跪下行了大礼,算是正式认主。
大夫人拉住翡翠的手道:“你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个就今后当个念想吧!”
说着脱下手腕上的玛瑙珠手链给翡翠带上。
翡翠眼眶微红,“谢夫人。”
说着又跪下,恭敬地给大夫人磕了头。
旁边有婆子插嘴,“夫人真是太心慈了,对个丫鬟都这么好。”
又有人说,“可不是?翡翠心里最明白了。将来不管到哪都不能忘记了夫人的恩情!”
这话说的才…大夫人赞许的目光看过去。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荣华蕊华陪大夫人用了早膳,刚准备各自回自己院子,说是伺候秋菊的丫鬟醒了。
小丫鬟被拎进来。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大夫人摆摆手对荣华蕊华道:“你们先回去吧!”
……
荣华出了大夫人的院子走到抄手走廊,翡翠一直安静的跟在后面,春柳在一旁笑道:“姐姐一直在夫人跟前伺候,比我们都仔细。以后可要多教导我们才是!”
翡翠回道:“今后八小姐就是翡翠的主子,应该是妹妹多指点我才是。”
荣华在前走着,脚步慢了些。
翡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及时向主子表明心志。不管她的这份心意是真是假,至少让人挑不出什么。
大夫人的这个眼线可比秋菊有用多了。
今日屋里众多丫鬟婆子中肯定有别的小姐或者是姨娘的人,大夫人当着众多丫鬟婆子的面对自己这么关心,难保其中一些别人的眼线打听出什么。
无非就是自己与穆元及这件事。
可自己已经转达了郭老爷的意思,大夫人却这样不管不顾起来,又把翡翠安排进自己身旁,这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只能先弄清楚今日丫鬟婆子中有哪些人的眼线,再看看背后的主子有什么动静再说。
翡翠在大夫人身边日子久,这件事交给她是再适合不过。
如果大夫人真的要对自己不利,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外面的事也要开始按计划开始了。
至于秋菊…想到秋菊荣华心里一阵难过。
虽然刚才屋里人都对秋菊的死无动于衷,可自己没办法做到视若无赌。更何况她的死自己有责任。
保护自己的时候害了别人,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
荣华一路思量着回到院子,春柳吩咐夏桃安排翡翠。夏桃一楞,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不善带着翡翠下去。
进了内室,春柳端了茶给荣华,“夏桃又使小性子了,小姐也要说说她。”
荣华微颌,低头吹开了茶水里的一片绿叶,“她这样也有好处。”
春柳不解,荣华微微一笑,“把字帖拿过来罢,我们写一会儿字。”夏桃的敌意正式大夫人乐于见到的,也可以间接证明自己并不知晓大夫人的心思。不然大夫人怎么会放心。
春柳去拿了笔墨纸砚来摆放好,在一旁帮着磨墨。
荣华刚写好了一张纸,只听得外面施嬷嬷道:“八小姐可在屋子里?”
荣华只好放下毛笔。施嬷嬷掀开帘子,满脸笑意道:“夫人请小姐再过去一趟呢。”荣华换好了衣服,刚准备出门,郭老爷身边的小厮却过来传话,“老爷请小姐过去一趟。”荣华为难的看着施嬷嬷。也是,到底还是老爷那边要紧。施嬷嬷笑着道:“那小姐就先去吧,夫人那边奴婢会替小姐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