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
“我很好奇,”花匠站在长桌旁,指指烛台:“这到底是什么?”
浮在半空的火团明亮到足够照亮整个餐厅,而且不管周边的人有什么动作,火团都不会有一丝摇动,仿佛静止在时间中。
“魔焰。”厨师吞咽下刚刚吃进嘴里的食物,解释道:“这是魔王大人用魔力燃起的火焰。”
“那我房间里的灯火......”
“哈哈,”厨师长一笑:“整个魔王堡的照明都是魔王大人控制着的。”
花匠大惊,端着木质餐盘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一点餐食,他缩手一避,有些难受:“火光要是都由魔王大人控制着......”说着他看向低头沉思的魔王:“魔王该不会通过这个窥视我们吧?”
厨师长也好奇地看向魔王:“大人,什锦菜做得不好?”
魔王眉头紧锁,表情生硬,双眼死死盯着面前,一眨不眨。手臂机械地从银盘里舀餐,机械地塞进嘴里,也不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女仆长拍拍他肩膀:“喂!”
没有反应,魔王像机器一样依旧做着那一套死板的进餐动作。
女仆长询问地看向大厨:“发生什么了?”
厨师长耸耸肩:“不知道啊!”又想起提醒魔王用餐时发生的式,敲敲脑门补充道:“吃饭之前好像是在写些什么东西。”
“写字也能写傻?”花匠稍微放大了胆,走到近前仔细看着魔王。
女仆长又拍拍魔王脑袋,他还是没有反应,轻叹:“看来写字很辛苦啊。”
看着魔王呆呆的样子,花匠抬手将一大勺肉菜塞进嘴里,吧唧嚼着又向前迈了一步。到了魔王身边,他半蹲着认真地研究着魔王的脸:“像他这样的魔王会写些什么呢?”
女仆长抢先开口:“回忆录!”
厨师长吃着晚餐,头也不抬:“应该是法术秘典之类的吧。”
“没点想象力,”花匠一歪头:“有没有可能是小说?”
厨师长饶有兴味地笑笑:“如果是小说,那就应该是一本充满怀疑与思考的哲理小说。”
女仆长一手撑脸,含着汤勺:“像他这样傻里傻气的老家伙那可能有什么哲思。”拔出汤勺,拿在手中晃晃:“应该是忏悔录吧——想想他这一生杀了多少人,现在老了,内心不安,想要忏悔了。”又用汤勺指向魔王:“看,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是证明。”
“要我说,嘿嘿......”花匠猥琐一笑,把餐盘放到一旁,弯着腰,脸靠到魔王面前:“肯定是地下小说,贵族老爷们不都有这个爱好吗?”看着魔王依然没有反应,他终于大胆地伸出手指,戳到魔王脸上,一下子身体兴奋地颤抖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你说是吧——小,魔,王。”
厨师长放下餐具,皱起眉:“放尊重点。”
女仆长眨了眨眼,没说话。
花匠直起身,双手交叉在胸前,睥睨着厨师长,冷哼一声:“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类吗?怎么老帮魔王说话?”
厨师长一本正经:“仆人效忠主人是本分,不管我是什么,这一点都不会变。”
“嘁!”花匠不屑地甩头,伸手数落着厨师长:“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还这么尽兴尽力地当条狗,我真是受够了。”
厨师长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花匠,这是他愤怒的预兆。
“嗯嗯,”花匠有点心虚,连忙转头看向女仆长,恭敬地弯下腰:“公主大人你看,魔王已经痴呆了,你现在快逃吧!你的背就交给我来守护!”
女仆长一愣,没开口,厨师长抢先接过话头,他不屑地一摆头:“哼,心思龌蹉。”
“你说什么!”
“明明知道出不去,还故意说这种话,想装英雄是吧?”
花匠慌忙转过头,对着女仆长边比划边解释:“公主大人,我不知道这他在说什么!我是真的在为你考虑啊!”
女仆长尴尬地笑笑,抬起手,向他一招:“行了行了,我明白的。”
看到这个笑容,花匠先是一愣,脸上各种表情立马轮番上阵:打头的是愤愤不解,紧接着换上的是委屈,委屈很快变成无可奈何,无可奈何瞬间转化为毅然决然。
花匠坚毅的目光看着女仆长:“既然您不相信,那好——”他拿起桌上自己的盛晚餐的木盘,高高举过头顶:“失去了公主信任的骑士,哪怕还活着也只是一具没有魂灵的驱壳!我现在就和魔王同归于尽!”
魔王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和谁同归于尽?”
花匠眨眨眼,双手开始颤抖,几滴汤汁撒到头顶,沿着乱发滴下。
“我我我要和这份晚餐同归于尽!”说着翻转大木盘,一下往他自己的脸上盖去——
瀑布倾斜。
“哗啦!”
魔王嫌恶地避让开,不解地看着花匠:“怎么又疯了?”
淡黄色的溪流在花匠脸上蜿蜒曲折,他生气地一跺脚:“魔王大人,我要抗议!”说着一指旁边的厨师长:“他做的东西太难吃了!难吃到像是喂畜生用的饲料!”
魔王一惊:“你还吃过饲料?”
在大厨和女仆长憋不住的笑声中,花匠涨红了脸,握紧了双拳,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起来:“我拒绝再吃他做的任何食物!”
魔王更加迷惑了:“那你给他说啊,这又不是我做的。”
“您您您才是魔王啊!难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应该是您在管理吗!”
“谁说魔王就要管事?”
“这......”花匠一懵。
“好啦。”魔王竖起餐盘,把食物一下通通全倒进嘴里。
“嗝~”
饱嗝猛烈。
袍袖一抹嘴,起身拍拍花匠脑袋:“我觉得挺好吃的嘛。你少抱怨点,要是大厨不做饭,你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呢。”
说完,向厨师长和女仆长随意挥手算是道别,便匆匆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