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章道:“荊兄刚才要争,怎么事到临头却退缩了?”
那荊兄大怒,说道:“不如你我先来较量一番,谁赢了便去挑战朱兄,我若输了,拍屁股就走,不作它想。”
沈儒章见他竟不上当,笑道:“你跟我打又算什么,徒让人见笑。”心中盘算:“刚才那曲老怪好像吃了这姓朱的暗亏,不如说动他上去打头阵?”忽听到有人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人正是众元婴之一,有人道:“顾兄请讲。”
顾兄道:“请问诸位修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各人不知被问了多少遍,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问出。顿有人道:“自然是究天地之理,求长生之路。”
各人的求道之心不尽相同,但大抵如此。那人答完,余者皆看向顾兄,且看他有何下文。
朱昭举心中却是一凛,忖道:“他这个时候东拉西扯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耗我真力?”那曲老怪收不伏石心极焰,大家有目共睹,都知此火非凡,便是这么虚笼着禁锢住它,也需消耗真力。这里人人都非庸手,自然都看得出这一点,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冷笑一声,心道:“就算如此又怎样,今天就让你们输个心服口服。”朱雀宫子弟在火之一途,天生胜人一筹,他此时的功力之纯已接近老阳之境,与石心极焰的高温也差不了多少,因而消耗甚微。
顾兄道:“陈兄说得不错,这火大可助我等一臂之力,往长生之路多踏一步。不过这等外物终究不常有,我等还需平常心看之,得之固喜,失之亦且不恼。要是求之不得,生执妄之念,反动摇了原本的清静之心,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都是一凛,觉得他讲的倒也并非无理。修道一途,艰难险阻,困难重重,其中固有天资等所限,其实更多的却是各种心障。修行者稍有心神不宁,起念不真,立时便有各种众邪百魅随心而生。就是行走于外,见各色声形奇物,起贪嗔之念,也有入魔之险,百年苦功,一朝崩溃。若是众人在这场争夺之中,不但未得到此火,反损了百年苦筑的道心,就正如他所说,得不偿失了。
有人听他说了一大堆,其意无非是劝众人不要争,便说道:“顾兄原来是游山玩水来了。”言下不无讽刺之意,你既然不争,却来干什么?
顾兄道:“要说我对此火没有得心那是假的,可要为此大打出手,甚至有所死伤那就有干天和了。万物自有定数,不可强求,这火如此神异,定能自动择主,我们何不妨让它自行抉择,这样大家不伤和气,何乐而不为?”
众人听到最后心中一乐,此人说得冠冕堂皇,原来对此火仍是有觊觎之心。顿有人问道:“怎么让它自行择主?”
顾兄道:“这火自火中生,也以火为食,你我各尽本事,各出手段吸引它,它愿跟谁,便与谁有缘,其他人不得再争?”
他此议一出,沈儒章等人纷纷同意,均想:“此议大妙,既不用正面与朱昭举为敌,得罪朱雀宫,又不用大动干戈,流血见伤。”他们本自忖不是朱昭举的对手,又各怀心思,即使混战,也未必能讨得了好,纵然得到了石心极焰,那也必浴血苦战一场,嬴得侥幸艰难之极,说不定还有殒命的可能,现在有了机会,哪有不允之理。
朱昭举对各人的心思如何不知,心想如此也好,要论纯阳之气,在场的没一个比得上他,而论身家之富,他朱雀宫更不输人,这场别开生面的抢夺之战,他同样占据上风。
大家见都没有异议,便各自凝神戒备,准备争抢。而观望的小辈中也有心细之人,有人想起叶求知来,这少年甚是令人费解,竟能不知不觉间,将石心极焰从众人的眼皮底下,引出数百里之外来,而毫发无伤,这委实叫人惊异,难道他有重宝傍身?正想提醒自家的长辈,忽想道:“这小毛孩再是厉害,又焉能与元婴相比。”遂打消了此念。
朱昭举将手一张,石心极焰顿飘在空中。它一怔之下,缓缓向牛癣山的方向飞去。
突然四下里一亮,众元婴纷纷出手,各遣珍物异宝出场,吸引石心极焰来投。这其中无一不是珍品,既有火树银花,朱蕉晨红一类的瑶草琪花,也有各种灵丹妙药,更有那兽丹虫卵,不一而足。这每一种都是灵气十足,纯阳之力浓郁,是修火之人梦寐以求的大补之物,随便得之其中一草一花,一丹一药都能精进功力,抵无数的苦功。
那些围观之人尚且看得面酣耳热,垂涎不已,就更别提嗜火如命的石心极焰了。更兼之元婴们运足真力,将这些花草丹药的灵气逼得散发出去,一时空中就如一个大丹炉一般,散溢着香气火力,闻之令人熏熏然,陶陶然,沉醉不已。那石心极焰顿迈不开步,徜徉在香气火力之中,无法自拔,一个身子摇摇晃晃,愈发明亮。
众元婴为了得到石心极焰的青睐,可谓不遗余力,既将多年的珍藏倾囊以出,又极力卖弄自己的真阳之气,只盼石心极焰无论看中哪一点,跟了过来。
朱昭举也将自己的压箱底展露了出来,朱雀宫既为四灵宫之一,收藏当然以兽丹虫卵居多。这些全都来自火神鸦、阳脂鸟、赤猿烈虎等珍禽异兽的身上,任其一颗也弥足珍贵,乍一示出,就见在光烟氤氲中,一只只兽影若隐若现,咆哮奔突。叶求知身上也有一颗兽丹,是来自于那头啸月夜狼。那狼虽是异种,但毕竟年岁不长,和这些内丹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而朱雀宫又神功非凡,独得离火之妙,朱昭举掌力一出,烈焰熊熊,顿将众人压下一头去。那石心极焰极有灵性,看到这些既觉欢欣鼓舞,又心有戒惧,迷惘了一阵,缓缓向朱昭举飞去。
众人大急,心想:“好容易争取到这个局面,终究还是要输给他吗?”
这时,沈儒章身前的一颗灵丹突然爆开,发出浓郁之极的火灵之气。那石心极焰一顿,停在空中,显得难以取舍,不知该何去何从。沈儒章将心一横,又爆开一粒灵丹,火灵之气更盛。石心极焰再无迟疑,向沈儒章扑去。
其他人哪堪甘心,纷纷依样画葫芦,自爆珍宝,吸引那石心极焰。朱昭举大是忿怒,他的这些兽丹原主一个个活了无数年,生前俱强悍无比,修为纵不在他之上,也弱不了多少,难道为争一个石心极焰就要毁去?他朱雀宫在火上天生得天独厚,对此火的依赖不似别人那般高,因此不禁迟疑起来。
就在这刻其他人已争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朱昭举知道再迟疑片刻,石心极焰就要被别人抢去,于是伸手往前一招,各人面前散发的火阳之气俱向他射来,而石火极焰也循气飞回。
众人不意他会有这么一手,纷纷运力回夺,想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召回。一时间形势立转,由之前的各自孔雀开屏,露财扬己,变为了以一敌众,内力相拼的局势。顿时就见除朱昭举外,各人的面前均有一条红线,指向朱昭举,伸缩不定。这些红线实则便是各人之前自毁宝物而散发的火阳之气,被双方的力量拧成了一条线。
朱昭举出手之前便已料到了此局面,因而出手之际,同时心意一动,但见四周一波波的红云拥来,注入到他的身体中。
在这些元婴出现时,其他诸人都识相地退了开去,在远处观看。大家都清楚,这些元婴一旦动手,那将是雷霆一击,山崩地裂,非他们所能抵挡,还是及早地躲开,免得到时殃及自身。
叶求知与朱凤欣站于朱炬明的身侧,这时叶求知突感身周一寒,接着丹田之气蠢蠢欲动,苦练至今的火性真力便似要脱体而出,向外泄去。正在他大骇之际,朱炬明分伸双手,搭在他与朱凤欣的肩上,顿将他体内汹涌的真气镇了下去。接着他看到了一幅奇景,就见一股股的红潮从身边源源涌过,奔向朱昭举。那红潮越奔越近,似燃烧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集聚合拢,浩浩荡荡汇成漫天火海,一下子全冲进了朱昭举的体中。
其实这天地奇景也只一瞬的事,待朱炬明将手从他的肩上移开,他骤觉天地之间寒冷了许多,仿佛一下进入了隆冬季节,这在烨州是不可思议的事。他心中骇然,忖道:“这便是元婴之威吗,可令暑尽寒来,天地变色!”他曾听师父说过,到了元婴之境,可借动天地之威,他今日方始一见。
朱昭举一下将方圆数百里地的火元灵气全吸了过来,声势大振,各人面前的红线顿时往他这边移动。众元婴大怒,想不到他说动手便动手,在全力回夺之际,竟无暇阻他吸收天地之力。如今火灵气被他汲取一空,他固然声威大振,同时也绝了其他人的外力。这下此消彼长,朱昭举虽以寡敌众,竟也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