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天地遽变早就惊动了众人,本来像叶求知这样由筑基初期升为中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澞塬门中时有发生,也不会有人会太过注意。可他这一突破,却与别人不同,隐有风雷之声,天地变色。但见他所住之地周围砂石落叶皆离地而起,倏上倏下,花草也随之时偃时起,似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控制一般。而令人惊诧的是,它们起落之间乍似很快,却又显得缓慢之极,给人一种似徐还急的错觉,草色也在青黄之间不断地变幻。
这一切大异寻常,仿与周遭格格不入,众人隔远瞧去,就见这异象忽大忽小,捉摸不定。这些人中不乏有高深之士,见了无不讶道:“此人是谁?明明只不过是筑基的修为,为何突破之时却扰乱了天地常序,倒像是参悟了天道的元婴一般?”纷纷飞离洞府,往这边赶来。
就在众人陆续赶到之时,蓦听得耳边有个声音道:“你们过来一起参详也好,可千万不要惊醒了屋里的孩子。”
众人骇然看着前方,叶求知的屋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身影,正负手而立,面向大家。一位长老忙向大家传音道:“这位是上宗的杜尊使,还不快来参见。”澞塬门本有三位长老,一位抽调与一得他们在一起,另一位却追褚天章而去了,唯此一位镇守本门。
众人见长老都对此人恭敬有加,心头均是一跳,暗道:“这个杜尊使莫非竟是个化神高手不成?”无不凛然,不敢失礼,向他默默一躹,团坐在叶求知的屋前。
杜尊使目光四下里一扫,开口道:“屋里的这个孩子不知有何奇遇,竟得了三条天道,一条轻重之道,一条大小之道,更难得可贵的是竟有一条时光之道。你们好好参悟,说不定有所启发。”
众人不敢稍迟,俱凝神观看眼前的异象,细细体会,均知这等机会千载难逢。往日如有元婴突破,都是地动山摇,天劫降临,避尚不及,哪还敢在旁观看参摩,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个良机,岂容错过。有人更在心想:“这个少年现在就能引发异象,若是他领悟日深,岂不是在金丹时就要有天劫降临?”
所谓天劫,乃是常序失衡的一种天地剧变。凡能掌天地之正,明六气之辩,懂得阴阳之道者,即可动用天地之力。但对初明其理者而言,在乍一领会时,对这一突如其来,新获的力量尚无所适从,那么这种剧变即不可避免地发生,从而加诸在自身的身上,若是渡不过去,则有身殒之祸,因而将此称之为天劫。
这事多发生在突破之际,避无可避,但随其心得越深,掌控愈发自如,这种天地剧变也即成为了对敌的一种大神通。叶求知初窥一斑,尚不能算明悟,但已略具威势,有此异象,若体会日深,终有一日会大彻大悟。他这三条天道是凭空而来,不需像别人那般要从头摸索,自比别人少花不少工夫,此人之虑倒也非无稽之谈,杞人忧天。
叶求知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此时脑海里浮现的情景,亦如众人所见的异象一般无二,只不过别人看来十分奇幻莫测,荒诞不经,大违常理,可他却觉得真实可信,理应如此,但要说个所以然来,却又茫然若失,隐隐似有一条脉络可寻,唾手可得,然又模糊不清,雾里看花。此种感觉就如身在深山中,脚下清晰可见,可偏又说不出全貌来。就在他欲得不得,心焦之际,眼中的乱景忽慢慢地淡去,逐渐隐退。
屋外众人尚在观摩,蓦见异象竟有止歇之兆,知道叶求知将要醒来。虽说叶求知这一入定为时不短,可这么长时间,就要众人看出什么玄机,悟得什么道理,实在难为之极。
就在叶求知将醒未醒之际,杜尊使扭头向屋里看去,顿有一团白光罩住了他。叶求知眼前正冥色四合,骤然有一片灵光扫去了黑暗,那团乱象又呈现了出来。
众人眼看异象渐止又续,知道杜尊使用大神通延缓了这一刻,心中既敬且佩,又去参悟。如此再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叶求知头脑昏沉,神智迷糊,杜尊使方才罢手,说道:“这孩子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再施为下去恐对他身体有损,便此结束,你们能领悟多少就多少吧,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众人齐齐拜谢,告辞而去,心中却知这些人中,受益最大的还属屋中的少年。他不仅多了数次领悟天道的机会,还延长了突破的时间,无论是神识还是真气都额外地增长了不少。
叶求知神困体乏,一下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朱凤欣和裴夕柔得了吩咐,都代他高兴,也不来打扰他。他这时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真气充盈,修为大进。
忽听门外有人走近,推门进来,见他已醒,说道:“叶师弟可算醒了,我已来过多次,快随我去见门中的长辈?”
叶求知说道:“哎哟,不好意思,我竟昏迷了多时吗?”心中寻思:“我怎么昏睡过去了,难道突破得甚为勉强吗?却不知他门中的长辈为何着急见我,是长老他们来了吗?”不敢怠慢,随来人往澞塬门的主峰飞去。
待来到主殿,就见有十余人坐在殿中,他一进门,便齐刷刷地将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叶求知见这些人个个气度沉穆,稳凝端重,料知都是澞塬门的头脑人物。但见他们目光有异,看他时均似流露出惊诧赞赏羡慕之意,心中茫然不解,不知何以至此,忙向当中而坐的那人拜道:“介赑门弟子叶求知拜见诸位长辈。”
那人微微颔首,坐于他左首下方的一人道:“你来我澞塬门,可是与诸位长老有约,在此相见?”
叶求知早见殿中的气氛凝重,料有大事发生,听此人开口就问,心中咯噔一下,忖道:“莫非长老们出了什么事?”但想他们十一人在一起,这股力量足以横扫五境,还能有什么意外?可久候他们不至,心中委实有些担忧,说道:“弟子本与诸位长老同行,岂知在途中出了意外,与他们失散,后经裴家之人传讯,约在贵门相见。”当下便将牛癣山如何争火,长老们如何设计诱敌,又因何事到此一一具自陈述。他知道事关重大,因而说得详尽之极,以供众人参详。
众人听罢,那左首之人向大家看了一眼,见再无人询问,便道:“你且下去吧。”
上座之人突道:“且慢,你可是说你诱敌之前,曾将身上的物事全都交于了成长老保管?”
叶求知脸上一红,说道:“弟子也身无长物,只是有些东西对弟子尚有些用处,怕在路上有了闪失,便都交于了成长老,劳他保管。”
那人微笑道:“你倒也小心,恐怕他们的下落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叶求知讶道:“他们的下落?难道长老们失了踪?”
那人取出一块命牌,说道:“这是澞塬门长老的命牌,上面黯淡无光,既没有碎裂,也不似正常,倒像命悬一线,奄奄垂危之象。”
叶求知一看,果真如此,忽觉得他话中有异,忖道:“他不说这是本门长老的命牌,而说澞塬门,难道他不是澞塬门人?可他既非本门长老,众人为何却让他坐在上首,以他为尊?”
那人又道:“后经飞剑传书,原来各家抽调的长老命牌俱是如此,想来其他五位也概不能免,要不然怎么遍寻不见他们的踪影?”
叶求知震骇无已,心中只想:“什么人竟有如此能量,能令十一位长老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敌人竟势大至此吗?不对,敌人如有此势力,焉会一再使那挑拨嫁祸的阴毒诡计,大可出其不意,一下子挑了我们五门,又何用这么麻烦?难道对方来了化神?”想到这里,不由问出口来,说道:“对方来了化神吗?”
那人道:“他们十一人联手,纵然来了化神,也有一拼之力,一旦动手,又岂能瞒过我的眼?”
叶求知又是一惊,心道:“听他的口气,想必他也是一位化神。”顿时了然众人为何对他如此恭敬,原来是上宗的化神到了。想想亦不为奇,这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宗里怎会不派个化神前来坐镇。
那人又道:“敌人万没有能力将他们一举而歼,之所以有此异状,估计十之八九是中了敌人的诡计,困在了某地。而据之前的分析,敌人一直躲在一处小世界里,隐匿不出,不难由此推断,他们孤注一掷,将诸位长老诱了进去。小世界与我人界弱水之隔,非相应的穿行符不能进出,是以命牌黯淡无光也就不难解释了。”
叶求知一听是理,诸位长老正愁找不着敌人,他们一旦现身,怎不紧追不放,若敌人的阴谋安排得巧妙些,大可将他们诱入陷阱。一下能翦除十一位对手,无异令五行宗元气大伤,纵然冒险,敌人想必也甘愿一试。
那人续道:“事不宜迟,须得将他们尽快地解救出来,万一敌人发起狠来,毁了小世界,他们不免与之同葬。”一把提起叶求知,飘然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