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炬明伸手在袋口一抹,取出一物忽往他头上一罩。叶求知只觉头顶上一团光照下来,一股大力将他吸了进去,如坠入虚空。接着脚下一实,踩在了地上,却是来到了一个山洞之中。
叶求知心头大震,直想道:“朱二叔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之前的段孟二人是他派来的,要不然何以手段一样?只因他们两个失败了,所以他才不得不亲自露面?可他既想要石心极焰,大可在我赠他之时便即收下,何以要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难道是因当时迫于众人的悠悠之口,不得不然,事后又有所不甘?不对,不对,我明明跟他讲过,我有长辈陪同,他何以仍这样做,是他心中不惧,自有应付之法,还是他派人试探过之后,不信了我说的话?”他想到此处,暗自凛惧,要真是如此,他的性命估计难保,要不然事情败露,朱雀宫如何自处,怎会留下他这么一个活口?他眼望着朱炬明,说道:“朱二叔,你这是干什么?你若是要石心极焰我送给你便是。”
朱炬明歉然道:“我不是为了石心极焰,而是为了欣儿……”
一人长声笑道:“好小子,你的面子可真不小,非要劳动朱雀宫的大驾,才能将你请来。”那人一边说,一边从洞内走来,全身笼在一团黑烟里,看不出面目。
朱炬明道:“欣儿呢?”
只见黑烟翻涌,一人从中跌了出来,正是朱凤欣。朱炬明忙上前扶起,见她无恙方始放心,说道:“人已为你请来了,望你信守承诺,拿了石心极焰就放人。”
那人道:“放心,我只图财,并不害命。”向叶求知道:“拿来吧!”
叶求知此时已然明白,原来此人才是幕后之人,他遣段孟二不成,才掳去朱凤欣,逼朱炬明就范,心下释然,向那人道:“石心极焰不在我身上。”
那人道:“不在你身上,却在哪里?”除下他的指环,往里一张,果然没有石心极焰,怒道:“火呢?”
叶求知道:“在在下长辈的手中,你若有胆尽管去取!”
那人道:“胡说,你究竟把它藏在哪儿了?”
叶求知道:“有没有胡说前辈心里清楚,我能从烨州一路走到这里来而安然无恙,要非有长辈在身边保护又焉能做到,只怕早就遭到宵小之徒的截赌暗害了?”
那人其实倒未想到叶求知有本门长辈保护,虽然听说了五行宗有十位长老在到处搜寻敌对势力,可在牛癣山中他们既然未现身,那么这时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叶求知的身边。他所忌惮者是朱昭举在暗处相护,所以才指派了段文景这两个不起眼的小辈去试探问路。尽管听段孟二人回来禀报,说他们失手的原因是因为叶求知本人,而非其他高手,但他仍不敢冒险,朱昭举当日临去前的话语犹在耳,知道他此言并非恫吓,而是真的恼羞成怒,谁这时去了都非倒大霉不可。左右一想,才将主意打到了朱炬明叔侄的身上,在路上将他们绑了来,用朱凤欣威逼朱炬明,让他前去掳人,不管叶求知身边有没有人保护,总之不会疑心到朱炬明。现在石心极焰竟然不在叶求知的身上,他的一番苦心尽付诸于流水,叫他如何不怒,可又知道叶求知所言非虚,当下一把抓起叶求知,向石壁上掷去。
本以叶求知此时的体质,就算撞破石壁也是无碍,可在此人的一抓之下,叶求知体中的真气顿然无法运转,“呯”地一声,重重地砸在石壁上。好在叶求知有坚甲符护身,山壁虽然被砸得纹裂开来,石屑纷飞,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地跌落在地上。
那人“咦”了一声,一把将叶求知揪了过去,撕下他身上的坚甲符,心中更加笃信叶求知所言不假,寻思道:“他说暗中保护他的是门中长辈,而非朱昭举,那么不是雾餮门的就是那十位长老到了。”想起十名元婴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威势,不自禁地心下怯了,暗道:“此地不宜久留,须尽快离去为好。”可一腔怒火终究无法抑制,拎起叶求知又向石壁掷了过去。
这一下叶求知捱得个结实,只撞得百骸俱裂,五脏破损,口鼻中溢出鲜血来。朱凤欣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叶求知,珠泪滚滚而下。
朱炬明喝道:“你干什么?你夺宝不成犹还罢了,再闹出人命,我朱雀宫及介赑门誓不与你罢休!”
那人焉不知此理,所以下手时也极有分寸,要不然叶求知哪还有命在。此人稍泄了私愤,正要离去,忽向朱炬明道:“你做什么?竟趁我刚才心神不宁之际,释放追踪的迷香。”一把抓起朱炬明,消失在了洞里。
朱凤欣正在心伤叶求知的重创,又见朱炬明被抓,哭道:“二叔。”
叶求知道:“你……你别……难过,我……我与你二……二叔都没事,那人……那人只是怕被追踪,才……才抓走了你二叔,等他……他身上的迷香……散了,自……自会放了你……你二叔。”他勉力讲完,一下子昏了过去。
叶求知不知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热得难受,身体内好像全是火一样,破损的经脉里到处是热息流窜。他不由叫道:“水,水。”他自筑基以来,早不食人间的烟火,此时口干舌燥之际,竟不禁喊出要喝水。
过了一会儿,有人分开他的嘴巴,一股清泉倒进了他的嘴里。可他此时犹如一个大火炭也似,水一灌进他的口中便即化作青烟,丝毫未解他一点干渴,他忍不位又道:“我好渴,水。”
那人不住地往他嘴里倒水,可此举无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叶求知仍是不断喊渴。忽然他鼻端一香,一条滑如凝脂般的手臂凑到他嘴边,口中立时涌进一股浓稠的热流来,血腥冲鼻。
叶求知神智未醒,热液到了嘴里,便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哪知这液体一入肚,犹如天雷勾动了地火,他体中有数股热力一下子爆发了开来,益发地不可开交。
叶求知昏昏沉沉中,满眼都是烈焰腾烧,仿佛坠入无边的火海炼狱。这时天空泻下一片血水,将整个世界都染红了。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火海翻腾喷涌,蹿起数条火龙,矫矢飞舞。接着火里又钻出一只龙首鳌背蟒尾的怪物来,此物一出,霜气纵横,冲上来与这些火龙搏斗。这些火龙张牙舞爪,看似十分威武神骏,但却被这怪物逼得连连倒退,据守一方,便是火海也渐趋平静。
叶求知只觉得酷热大减,暑气渐消,一阵阵的疼痛之感由弱至强,清晰地传来,一下睁开眼来。他神智一复,便觉口中含着一物,却是朱凤欣的手腕,那手腕上兀自有血不住地流向他的嘴里。而朱凤欣本人则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神智已然不清,犹自抱着他不放。
他此时醒来,剧痛立即像潮水一般袭来,他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骨骼尽裂,五内俱伤,经脉寸断,连抬臂摇头也是不能。可偏生体内的生机却盎然已极,数种药力在他体中迸发,化作无穷的阳火之力乱蹿,好在有一团冰冷的血液到处游走,方才将狂烈的药力镇压了下去,使得他神智恢复。
他虽然身受重伤,可神识未损,这时看得清楚,那团血液聚而不散,正是吸了玄武血脉的水蓱。它之所以不唤而动,恐怕还是受了朱凤欣血液的刺激。朱凤欣是朱雀宫的小宫主,身具朱雀血脉,正与玄武一阳一阴,天生对冲,叶求知喝了朱凤欣的真血,于它而言恰如逢大敌,怎不迎头痛击,驱逐来犯之敌。
叶求知于这瞬息之间,已猜明了大致的真相,估计朱凤欣在己受伤的情况下心慌意乱,将身上的灵丹妙药一股脑儿地全给他服下。想朱凤欣是朱雀宫的小宫主,身上的丹药岂是凡品,这些圣药一下肚,发作起来那还得了。偏生朱凤欣又年少识浅,不知道厉害,见山泉不能解叶求知的干渴,竟舍身喂他鲜血。她这一身的朱雀真血比那些圣药全加起来还要珍贵,叶求知这一喝下去无异火上加油,添柴加薪,更是热得厉害,多亏了有水蓱在,叶求知才不致被狂暴的药力给烧死。
叶求知见朱凤欣失血过多,已然神智不清,偏自己又无法动弹,只得用舌头轻抵她的手腕。朱凤欣迷糊之中,只觉得腕上有一湿热的东西在轻轻地舔舐自己,一惊而醒,遽见叶求知业已醒转,大喜之下继而大羞,心情激荡,再也坚持不住,竟尔咕咚一下,昏倒在地,叶求知也随之摔在地上。
叶求知躺在地上,潜运内力疗伤。可他经脉尽毁,真气只是在体内到处流窜,始终不能归拢,无法走上正轨,反而一运气,丹田就有如刀绞般地疼痛,只好罢了,任凭自己自行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