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馆里。
“少夫人,”杜乐道:“这几次拿去给大夫查看的样品中,有两个批次,发现被人做了手脚。”
从前几日开始,时常感觉胸闷气躁的纪子期,听到此言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忍不住皱皱眉,“已经确定了?”
杜乐道:“是的,少夫人!查出有问题后,尤大管事又命人单独将那两个批次,各抽了一百个样去给大夫查看。
大夫说,都是一样的问题,有人投了毒。这种毒,不至于让人丧命,但会导致头晕,以及上吐下泻。”
自从加工厂开始接单,大幅盈利开始,为了以防万一,每批次生产的产品,纪子期均安排尤大管事,悄悄带出去交由外面的大夫检查。
当苍月皇帝和苍奇打算启用旧臣子后,纪子期猜想朝中大臣肯定会奋起反击,而最有效的反击,非在加工厂制造混乱莫属。
看来果然有人耐不住了!
纪子期冷哼了一声,“这帮人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为了个人私利,完全将苍月置于脑后。”
胃中突然涌起的不适,让她恶了一下,她咽咽口水,将那不适强行压了下去,“找出工厂里的内奸是谁了吗?”
“暂时还未曾找到。”杜乐道:“不过少夫人之前命小的安排进去的二十暗卫,已开始在暗中逐一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好!”纪子期点点头,“一切暗中进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
杜乐走后,纪子期胸口那股不适,愈发明显了。
难道是因为月事将至的缘故吗?纪子期揉揉眉心,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来月事的日子。
她记得大概是在初三左右,不算很准,也不是很不准,总是前前后后那几天。
纪子期仔细想了想,突然想不起上个月的月事,是哪天来的?
来了吗?来过吗?她皱皱眉。
自从杜峰离开后,为了减轻对他的思念,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让自己忙个不停,以至于是不是来过,都有些记不清了。
然后,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想法:若上个月没来,是不是说,她,怀孕了?
若真的怀上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杜峰离去的那两天怀上的。
可那时她月事刚刚才结束,按理说十分安全才是。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有绝对的安全。
纪子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小腹,这里面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吗?
这种奇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有种预感:应该真的有了。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面上,嘴角翘起,已露出了只有身为人母,才有的温柔而慈祥的浅笑。
“杜乐!”纪子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掩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门外唤道。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
“帮我请陈御医过来!”
“是!啊……”杜乐突然将头伸进来,神色担忧,“少夫人不舒服吗?”
“嗯,暂时说不清。”纪子期绷住表情,“杜乐,先去请陈御医,莫要声张。”
“是!”
很快的,陈御医随着杜乐神秘兮兮地来了。
手指一把上脉,闭上眼,眉头微微颤动两下,似是疑惑摇了摇头,离开一阵后,手指又搭了上去。
纪子期的心跟着砰砰跳得厉害,一旁的杜乐亦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陈御医眉头舒缓,睁开眼,面上喜笑颜开,“恭喜纪使节,是喜脉!”
纪子期看他睁眼前的最后神色,已确定知道自己定是怀上了,暗中吁了一口气。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还是禁不住露出璀璨笑容。
“啊?”一旁的杜乐傻呼呼问道:“喜脉是什么?”
“就是你家少夫人,有了身孕,杜府有后了!”陈御医乐呵呵道:“而且是一次两个!”
“什么?”这下连纪子期都惊住了,“您说是双生?”
陈御医含笑点点头。
“双生?双生?”杜乐完全傻掉了,“两个小少爷?”
“是男是女暂不知晓,但肯定是双生!”陈御医笑道。
“哇!少夫人你好厉害!”杜乐的眼睛移向纪子期尚未有任何怀孕迹像的腹部,忍不住加了一句,“少爷更厉害!”
纪子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楞小子!
一旁的陈御医咳了两声,这话,不好接腔!
“陈御医,我现在身在苍月,身份多少有些特殊,这怀孕之事,还请暂时保密!”
“下官晓得!”陈御医道:“纪使节前些日子操劳过度,身子有些虚,下官开副保胎药方,纪使节每日按时吃上一副,七日便可!
另外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纪使节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定要多多休息。
纪使节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只要注意休息,定会没事。”
“谢陈御医!”
待陈御医写好保胎药方,杜乐还在傻楞中。
纪子期横了他一眼,“杜乐!楞着干啥?送陈御医!”
杜乐这才回过神来,傻笑道:“是!”
两人走后,纪子期躺在床上,手抚在肚子上,微微颤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居然真的要当妈妈了!好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她和杜峰的孩子。
纪子期忽然鼻头一酸。
她有孩子了,杜峰却不能第一个知道,也不能第一时间陪着她,一起分享这即将为人母的惊喜和彷徨。
她咬咬唇,心里有些委屈。
可是,想到杜峰不能第一个知道,心里定也难受得很,又将这委屈抛到了脑后。
深吸口气,心情平复了些,注意力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她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起孩子的模样,鼻子,眼睛,眉毛,小手,小脚,还有那软软的身子。
若是男孩,会长得像谁,若是女孩,又会长得像谁?
这古代要是有B超多好啊,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可以看到孩子的长相,还能知道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纪子期猛地坐起身,小手抚在腹部,保护着肚子里还未成形的两颗小嫩芽。
万一有问题,怎么办?
她突然恐慌起来,又对杜峰怨恨起来。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心里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纪子期觉得她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了。
而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深吸一口气。
她的孩子!就算有问题,也是她的孩子!
她一定不会抛弃!
这一想,心里便平静了些。
她抚着肚子,想着给两颗小嫩芽起个小名。
听说怀孕的时候,妈妈要经常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叫胎教。
让孩子知道妈妈爱他们,对孩子未来的健康成长非常有帮助。
“叫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道。
杜乐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少夫人。
他心里直发毛:这少夫人,不是高兴傻了吧?
“少夫人,”杜乐小声唤道。
没人理他。
“少夫人!”杜乐提高了音量。
纪子期反应过来,“杜乐,什么事?”
“少夫人,”杜乐摸摸鼻子,“这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可以告诉杜安杜喜吗?不然这么大的喜事,只小的一人知道,这心里憋得慌!”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杜安杜喜,你再派人送信回京城,告诉杜府和蒋府,以及林府,其他人就不要说了。
至于少爷,下个月初,我去东林时,亲自告诉他。”
杜乐大惊:“少夫人,您现在怀了两个小少爷,还要去东林?会不会太危险了?”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苍月也不是绝对安全,这你很清楚。陈之澈虽然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心里对他还明担忧!
而且从苍月回京城路途遥远,这中间会不会有变故谁也不能料到。若先去到东林,有你家少爷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
这两个孩子来得确实不大是时候,但既然已经来了,她定要护他们周全!
杜乐嗯了一声,心情激动地去将此消息告诉了杜安和杜喜。
两人听完同样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马上来给纪子期请安,或者说是纪子期肚中的两个小少爷请安。
好在先知道消息的杜乐,还有一些理智,“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过去吧!”
因为有孕在身,御医又嘱咐要好好养胎,纪子期连续几日都呆在别馆内,有什么事便让曹云清贾轻等前来别馆汇报。
对外则声称,天气变化快,身子有些着凉,需要静养几天。又怕寒流传染给别人,近期内都不见客。
朝中一些本想打好面上关系的大臣,听到此消息,都纷纷放弃了上门看病的念头。
唯有陈之澈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去查查是什么病?”
第二日,有人来报:“安胎药。”
“安胎药?”陈之澈一手轻抚下巴,双眼微眯,露出迷惑神情,声音又轻又缓:“原来是有了身孕啊。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我好像,从未试过孕妇……”
说到最后,竟发出是桀桀怪笑,那笑声好似不是人间的声音,而是遥远的地狱。
“小千,陈叔叔就快要帮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啊~”
一会儿声音又转为浓浓的哀伤,带着哭泣,压抑又轻柔。
——
加工厂那边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杜安交待杜乐,暂时密切关注,一定要抓到其幕后之人。
“据加工厂里的暗卫报告,那个嫌疑人刘三好似有些奇怪!”杜安道。
“哪里奇怪?”纪子期道。
杜喜道:“那个刘三上月底回了一趟家之后,回来就性情大变,也不与先前相熟的工人打招呼,别人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派人去那人家里查过,据他家周围邻居说,刘三上月底离开前都很正常,不仅没有愁容,反而喜呵呵的。
那邻居道,可能是因为家中一切安好,而银子比以前挣得多了,所以心情很好。”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刘三了。”
“你是说有人杀了刘三,冒充刘三混进了这厂里面来?”纪子期眉头微蹙。
“是的。”杜安点点头,“江湖上有些人擅长易容术。
而且刘三来此地不过十几日,平日工厂里的人都是打个照面,然后埋头干活,熟也有限。
面孔身形上稍有些变化,不是至亲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差异。
就算看出了,肯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而不会往别处细想。”
杜喜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和杜安商议过,想稍微惊一下蛇。
这人来此地,只为投毒,肯定不会长时间留在此地。工厂管理严格,平日里不允许私自外出。
他现在隐忍不动,怕是等过些日子后的沐休。到时候出去后,就可以直接逃了。
这中间来回两三日的时间,等到工厂发现少了个人时,他肯定已逃得远远的了。”
纪子期点头表示赞同,“你们打算如何做?”
“假装工厂物品失窃,要全员检查!刘三并不清白,心里肯定会慌,一慌就想冒险。
然后晚上的时候,让守门的大哥故意松懈,放他逃出去。他出去后,第一时间肯定会找幕后主使要银子。
这种人,多半会被灭口,到时候我们救下他,诱他供出幕后主使。”杜安道。
杜喜道:“就算他不被灭口,我们会找人假扮灭他口的人,诱他入局。呵呵。”
纪子期面皮一抽,“就这样去办吧。”
结果果然如几人所料,当尤大管事召集所有人,道工厂不见几根异常珍贵的人参,需要进行全厂搜查时,刘三果然露出了马脚。
搜查的行为雷声大雨点小,刘三趁着混乱逃出了工厂。
要说这假刘三易容术不错,胆子却不太大,易容的工具藏得密密实实,绝不可能被轻易找到。
而投毒的药,早就连渣都不剩,根本无迹可寻。
可也许始终是做贼心虚,又或者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跑要出大事了。
假刘三义地反顾地选择了逃跑。
与原本约定收银子的日子还有几日,但他等不了了。
从加工厂出来后,一路跑到月陵城,然后从墙角边某个隐蔽的狗洞钻了进去。
狗洞很小,假刘三身体瘦弱,都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去。
暗中跟着他的几人,个个身形高大,自是无法从那里进去。
不得已,拿出了苍奇赠予的特别通行令,让守城兵悄悄开了门。
几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假刘三的身影。
他找了间破庙,奔进去休息了。
假刘三急归急,可若半夜三更去敲门,只怕会被轰出来,闹出更大动静。
不如等天亮了趁大人未早朝前,上门去堵人更好。
假刘三确实有点小聪明。
天刚朦朦亮,便去了一个大宅子前不远的巷子里等着,眼盯着宅子的大门一动不动。
不一会,有轿子出来了,几位轿夫打着哈欠,扭动着身子,活动活动。
片刻,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在管家点头哈腰的恭送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
假刘三见状,趁那老者未上轿前,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大人!”
轿夫都是练过些功夫的,见状慌忙阻拦。
老者见到他立马神色大变,阻止了轿夫的行为,然后走到不远处,招手让假刘三过来。
“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吗?你怎么出来了?”老者压低的声音有一丝愤怒。
假刘三瑟缩了一下,“大人,厂里面丢了人参,正在搜查,小的怕在小的那查到不该查的,心里害怕,便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老者斥责道:“交待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做好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一共两次!”假刘三连忙道。
老者此时才满意点了点头。
“大人,”假刘三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小的,辛苦费…。”
老者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多推托,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假刘三,“里面的是金子,比答应给你的,只多不少。
拿了之后,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来月陵!”
“是!大人!”假刘三喜不自禁,恭敬行了个礼之后,朝巷子里跑去了。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眼里的光像淬了毒药似的,“去唤罗管事出来!”
“是!”一位轿夫领命而去。
弯着腰小跑到老者身边的罗管事,边听老者说,边点头。
这边,杜府的几名暗卫也在私下商量。
一人道:“大哥,我看那户部尚书肯定是安排人去灭口,你说咱们还要假扮成灭口的人吗?”
另一人道:“那假刘三胆子虽小,但为人十分谨慎,有几分聪明劲,我怕那管事派去的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
另一人也点头应和:“我也是这样认为,与其兜来兜去的绕圈子,不如直接了当。”
围在中间的大哥,听了几人的意见,下了定论:“听我命令,全体分为两队,一队扮杀手,去灭假刘三的口,一队是救假刘三的护卫。
等会过招时,使出全部的招数,务必看上去以假乱真。但也要切记,莫要重伤了自家兄弟!”
“是!大哥!”许久未曾大练身手的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发着精光。
——
纪子期午休后醒来,假刘三的口供已经到了手,幕后之人是当今的户部尚书。
并有一个额外的附加消息:听说,兵部尚书亦有参与,但与他碰面的是尚书府的罗管事。
只不过,单凭一个假刘三的一面之词及少量证据,自是不足以搬倒在朝中势力颇深的户部尚书,以及掌握苍月兵马的兵部尚书。
当天晚上,杜府的暗卫,又摸进户部尚书府和兵部尚书府,偷偷收集到了许多证据。
过程顺利得令那些暗卫,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故布疑阵,引他们上钩。
证据送到纪子期面前时,其中有两本是账本,只看了几页,纪子期便知那些是真实的。
这些大臣们,因为早就不将苍月皇帝放在眼中,许多事,连掩饰都难得掩饰,才会让暗卫这么轻易就找到证据。
证据确凿了,杜安和杜喜却有些忧心,“五部之最,户部和兵部,两部尚书齐齐出问题,怕是会对苍月是个不小的打击。
户部还好说,毕竟皇室现在手中有了银,又有我黎国户部的人在此,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兵部重权全系于兵部尚书一人之手,倘若他不认罪,铤而走险,我和杜喜几人均不敢拿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的命来赌!”
纪子期对他们几人,坚持称那肚子里的两棵小嫩芽为小少爷表示无语,纠正了几次无果后,便任他们随意唤了。
她微笑道:“这点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在决定起复两位旧臣时,心里早有了计较。
兵部大权握于兵部尚书一人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军队全靠朝中大臣和几大部的人养着。
里面未必都是心服口服或只听命于兵部尚书一人的。
皇室的腰包开始鼓起来后,奇王爷前些日子便私底下接触了那些主要将领,结果可以说相当不错。
没有人表面上说一定投诚,但表现出的态度,大多是隔岸观火,谁赢了,让在谁那边。”
杜喜有几分不耻地呵了一声。
纪子期道:“没有仗打,将士的俸禄很少,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未必是他们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杜喜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面上的表情。
为免夜长梦多,纪子期半夜去敲开了苍奇的大门。
苍奇出来时,无一丝不耐,反而深为担忧。
若不是事出紧急,纪子期为何会半夜来敲他王府的门?
“纪使节,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苍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是有大事!”纪子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苍奇,“王爷请看!”
苍奇几乎是揪着心接过那资料,看了两眼后,面上神情松了些,不是跟现在进行的事有关。
再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身子止不住轻颤。
“纪使节,你的意思是?”仔细看完了所有资料的苍奇,面上有丝疲惫之色。
纪子期道:“这毕竟是苍月的国事,在下不方便发表意见,如何做,一切单看皇上和王爷您的意愿了。”
“本王知晓了。”苍奇点点头,“本王现在就准备进宫去找王兄商议,纪使节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
对一个孕妇来说,睡眠是非常重要的。
纪子期强撑着将资料交给苍奇后,回到别馆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午膳后。
在她这一觉期间,苍月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苍奇在天未明时进宫,将打算早朝的皇兄堵在了御书房。
两人在里面商议了许久。
最终苍奇说服了苍月皇帝,决定在今天的早朝上先发制人,将二人抓捕下狱。
等着皇帝早朝的众大臣,看着冲进朝堂的御林军,一下子懵了。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直到绳子绑到身上时才反映过来,张嘴大声斥责,“放肆的东西,本官是你们能绑得的?还不快给本官松绑,否则本官定不轻饶!”
直到苍奇出现,将二人罪状一一念出时,那二人仍是不认罪。
苍月皇帝冷笑一声,“押下去!”
两人仍是大喊:“臣无罪!臣无罪!”
其他人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只有陈之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两个蠢货,若要破坏加工厂,直接找杀手杀掉一众管事和师傅,简单利落!
看谁还敢待在那?银子再多,哪比得过自己的性命重要?妇仁之人的蠢东西!
有大臣想为两人开脱,苍月皇帝厉声道:“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所犯之罪,哪一条哪一桩不是罪证确凿?
各位爱卿若还有出声求情的,休怪朕不客气,以同谋之罪,一并将众爱卿关入大牢!”
御林军还有不少留在殿中,那些大臣有心想辩,对着那明晃晃的刀剑,此时却不敢多言。
苍月皇帝一一扫过众人,放缓了声音:“至于那些牵扯到众爱卿的案子,倘若众爱卿主动配合,将所获之私利上缴国库。
此次,朕将不予追究!
但倘若是被朕查出来的,一切按国法律例行事,朕绝不轻饶!请各位爱卿三思!
今日早朝就此散了吧,众爱卿早些回去,好好想清楚!明日早朝前,朕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出得宫门后,众大臣齐齐围住了陈之澈。
“陈大人,皇上如今实在是欺人太甚!咱们必须给他点厉害瞧瞧!否则这以后的朝堂上,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有大臣咬牙切齿。
不少人纷纷附和,“对呀,陈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才行!这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所犯的案子中,咱们不少人都有份。
若皇上顺着追查下来,咱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陈大人,现在您说怎么办才好?”
陈之澈的眸中与面上神色,同以往一样,即使发生如此变故,仍是那般淡定平静。
他声音清润,“各位大人莫慌!皇上如今有了银子,可是无人,朝中几位大将军,仍还是站在咱们这边不是吗?”
“陈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先去联系几位将军?”有人问道。
陈之澈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有大臣迟疑了,“若几位将军一齐出动,难免有逼宫之嫌啊!”
有人冷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计较什么嫌不嫌的吗?皇上都踩到咱们头上拉屎了,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
“下官也不是这个意思…”先前那个大臣嗫嚅道。
有人下了最后定论,“既然如此,那咱们分头行事!”
众大臣当场商议,由谁去接洽哪一位将军,然后什么时候碰面互换消息。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皇宫里全部御林军全神戒备,别馆里,所有暗卫将整个别馆围了起来,形成铁桶一般的阵势,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众大臣在外奔波不停,以往都是由各将军去拜访他们,或是派个管事上门,如今却是亲自上门了。
然而基本都被各将军府管事,以将军外出,二三日后才会返来为由,恭敬地打发了。
在那些大臣未碰面前,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然后想着少了一位将军也没什么,反正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结果当几人一碰面,将希望放在对方身上的各位大臣,当场黑了脸。
“全部都不在?哪有这么碰巧的事?”一位大臣喘着粗气,恨声道。
“看来是有意避开咱们了。”另一位略微沉稳些,然而声音里的冷意,挡也挡不住,“真正是一群白眼狼!也不想想以往得了咱们多少好处?
如今一有事相求,立马成了缩头乌龟,当咱们如瘟疫般,躲都躲不及!”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站起了身,大声道:“不行,老夫要再上门,若那龟孙子敢不出来见老夫,老夫拼了这老命不要,也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省省吧!”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与其有这功夫,找那群龟孙子晦气,不如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那儿,可只给了咱们一天一夜的时间。”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默不作声了。
许久后,有人疑惑问道:“陈大人呢?”
众大臣下意识地左右望望,发现确实是少了陈之澈一人。
“陈大人莫非是被什么事阻拦了?”有人道:“咱们要不等陈大人来了后,再作商议?”
众人已讨论了一些时辰,即与约定的时辰过了许久,一向守时的陈之澈却并未出现。
有人已在心中产生了怀疑,但碍于这几年陈之澈的所作所为,并未出声。
越是焦急越觉得时间过得慢,越是毫无希望的等待,心里越是焦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忍不住了,“看来陈大人想必不会来了!”
“陈大人怎么能这样?”既然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心里的抱怨也齐齐涌了出来,“以往咱们那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陈大人也帮咱们暗中,从皇上那捞了不少好处啊!而且那些好处他分文不取,都是咱们拿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光齐齐怒瞪向他。
那人讪讪闭了嘴。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是最实际的问题。
其实所有人现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除了将所获之利上缴国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然而一向在皇上面前横行霸道惯了的众大臣,突然间就要向他俯首认错,怕是以后都要伏低做小,心理上一时过不去而已。
沉默许久后,不知是谁说了句,“散了吧。”
众大臣默契的逐一起身,脚步凝重地缓缓走向自家的马车或轿子。
第二日的早朝几乎是快到午时才开始。
苍月皇帝顾及众大臣的面子,按官职大小,逐一在御书房听取各人的供罪状。
也因为如此,每个大臣生怕别个大臣说重他的罪行,说清自己的罪行,反而不敢有所隐瞒,一一老实交待。
苍月皇帝掩在龙案下的手,止不住剧烈颤抖。
他的这些所谓臣子们,国之栋梁,居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多有损苍月百姓的事!
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他们丢掉头上的乌纱帽!
可圣口一出,驷马难追,他既已答应他们,若主动认罪,一律不追究,那就不能追究!
苍月皇帝心想:这些人确实都该死,可倘若全部治了罪,朝中无人,岂不是更加混乱?
罢了,先前种种就当是一场空,若日后这些人再犯,必将严惩!
朝中危机解除,苍月皇帝趁此又做了一番官员调整,起复了不少这三十年间被排挤走的旧臣,或他们的后代!
纪子期知晓这一切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这苍月皇帝总算作为了一回,想来以后阿夜登基后,会轻松不少。
而且,再多些日子,阿夜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如今的阿夜,学业飞速进步,身体较之以前亦壮实了不少。
饭量同时大增,惊得时不时过来一起用晚膳的陈侧妃目瞪口呆。
自两人第一次见面,纪子期提醒了她几句,她去到丞相府后,杜府的暗卫未曾再发现她与陈之澈有过往来。
反倒是又发现了不少暗中与陈之澈过往从密的达官贵妇人。
暗卫手指头一伸,一数之下,暗暗咋舌,怕是有八九人了吧!
阿夜如今在月陵术数学院求学,除了沐休,每日只有下午下学后回来。
陈侧妃便在他下学后,来别馆看他。
刚开始,看几眼,带点小食,叮嘱两句就离去了。
慢慢的,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才离去。
次数多了,阿夜也不好意思一到晚膳的时候,就将人赶走,只留他和纪子期两人用膳。
于是有一次,随口礼貌地问: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完膳再回去?
陈侧妃忙不迭的点头。
而后,每次来了之后,与阿夜和纪子期用完膳再回太子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食材是杜府的人亲自挑选的,亦是杜府的人煮好过送过来的。
纪子期倒不担心陈侧妃会在这中间动什么手脚,因而默许了她一起用膳。
——
九月下旬,第一批外出历练的管事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瘦了一大圈。
关键是,单子没接到多少,气倒受了不少,然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辛酸。
常年在外,日日奔波,到处想方设法打探对方的喜好,即使自己十分厌恶,也要努力去迎和对方,以获取对方的信任。
还要耐得住性子,与其周旋。完全将自己变成一滩水,没有任何的形状和棱角,或只露出对方会喜欢的样子。
单这一点,对那些习惯了让别人迎合自己,而自己只需迎合主家的管事来说,就已经很难做到了。
回到工厂的那些管事,放弃了当销售代表的机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却发现原来手下的那帮人,早已有了另外忠心的对象,即他们不在此期间,暂代他们职位的人。
几人心中咬牙切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这怨得了谁?
若不是自己眼红别人银子挣得多,又轻松,哪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而且若现在自己撂手不干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事?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几人吞下心中的不满,后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手下那帮人慢慢收服!
其他原本动了心思的管事,见几人如此状况,通通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