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解冻!”安吉拉压低声音吼了出来。
蓝奇被这惊恐的声音吓得一抖,手一松,就像丢掉一只毛毛虫那样,松掉了火把。
已晚,最后一片霜雪融化了。
一缕白光从绿小野身上飞射出去,降落在牢房顶上。
蓝奇感受着爬上背后的冰冷恐怖,按住抖个不停的双脚。
安吉拉变得僵硬。
“你以为这样就能冻住我吗?别忘了,整座魔法花园,都是我的魔法。”恶魔小鬼总是高高在上审视别人,对他们的仰视十分享受,“其实,我是来提醒你们,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蓝奇大骇,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才过去不到十二小时!”
“我的魔法时间只有六小时,一天!”恶魔小鬼发出阴沉的大笑。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六小时算一天,太过分了!”蓝奇浑身战栗。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安吉拉火力全开,要跟他拼到底。
她最厉害的火魔法又精进了,全身燃烧着蓝色火焰。
“你真不乖,又逃出来,这回我要用非常手段惩罚你。”恶魔小鬼说话的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完全不怕她的力量。
蓝奇已经听出其中的恐怖内容,看着自己的右手,让他感觉到恐怖感从脚底蹿爬上来。而且,他的眼睛为什么越来越疼了?
“小屁孩,装什么大人说话。”安吉拉恨声道,发出猛烈的蓝焰攻击。
“你不知道我没有童年,从小就生活在仇恨中吗?”恶魔小鬼更恨的声音,金色的皮肤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蓝奇他们只觉得刺目的金光一闪。
轰隆一声,雪山爆炸!
是外壳爆炸,随着雪崩降临,就像天塌地陷了,松软、饱满而又沉甸甸的积雪飞速下滑,他们被宛如雪海般的强大气流包裹,滚落。
不管安吉拉怎么努力,还是架不住恶魔小鬼强大的魔法能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被他扔出的几条冰毒蛇绑架了。
恶魔小鬼强行带着她,远去。
“救我!蓝奇……”远远地,传来安吉拉最后的呼救。
那是抵达心里最脆弱的悲鸣,蓝奇内心一震,有些悲凉地哭丧着脸。
直到影子看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自己还陷于巨大的危险中。
一次次在瀑布一样的雪浪中翻滚,沉浮,坠落。
他奋力向上抓,在雪海中显得如此渺小。
终于他抓住了绿小野,而蜗蜗的尸体被雪浪卷走了,不知去向了何方。
蓝奇心里一痛。
另一波凶猛的雪崩来了,厚重的积雪几乎把他们掩埋。
在不断的惊叫声中,蓝奇发现雪山内部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可是眼睛又是一阵剧痛,一闪而过的景象,突然模糊了,他极力要用眼睛吸收着所有光景,可是黑暗还是无情地蒙上那脆弱的眼睛。
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雪,在光影中化成了空气;无数大楼拔地而起,各种各样的设施魔术般生成,这里又变成一座超级现代化的大都市。
蓝奇像天上的流星一样,砸落在雨篷,弹了几下,摔在了地上。
绿小野倒是摔醒了,蓝奇只觉得眼睛的疼痛已经超过了身上任何一种痛。
大街上走满了人,又可以说不是人。有的半人半机器,有的全是机器。
“我还活着?”绿小野又笑又跳的反应让人哭笑不得,可惜蓝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得了雪盲症!”蓝奇难过地说,眼睑红肿、结膜充血水肿,十分吓人,非常怕光,睁不开眼,疼痛使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怎么会这样?”绿小野看着他,也很难过,用一条手帕帮他把眼睛包起来,防止再度损伤。
“没什么,就是拖你的时候,费了点时间。”蓝奇对于把他拖上山顶的艰难,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概括了。
可是绿小野知道,从山腰到山顶那可是很远,据目测海拔至少3000米,得费很长的时间,至少十五个小时,根本不是一点时间。那份感动从每一根情感线传达到了心灵,久久颤抖不已。
“对不起……”绿小野发出深沉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愧疚之情,那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情绪,“我欺骗了你……我甚至想要伤害你。”
“你在雪山上很勇敢,拼命保护了我。”蓝奇说。
“不是这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更加信任我,我的选择不是你,我选了画家,所以必须在关键时刻阻止你营救安吉拉,使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绿小野垂下了脑袋,眼泪滴落在灼热的水泥地面。
“你没有背叛我,虽然你的选择对我不利,但是你又告诉了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也只是实现了选择。”蓝奇为他争辩,十分宽容地原谅了他。
蓝奇又说了一句,令绿小野十分震惊而不解。为什么要他按照那个选择去做?
“我不想连累你。也许你的选择也不是那么坏,到时候……”蓝奇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比较好,现在无法给他答案。
“你现在视物模糊,我会尽快找办法给你治疗。看,这里不就是一座大都市吗?应该有医疗机构,我们去医院看看。”绿小野压抑许久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们在站牌上找到了一家医院名称,便坐上拥挤的电车前往。
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绿小野并没有在意。
蓝奇什么也看不见,感官却异常清晰,在他的意识里,那些人存在感十分强烈,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他不舒服,好像自己的身体正被一架架机器拆分开来。
站在医院门口时,绿小野作为他的向导,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了。
禁止人类入内!
医院门口竖着一块警示牌,如此显眼,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就像是为蓝奇他们准备的。
绿小野放开蓝奇,左右环视安静的街道,不多的行人和车辆似乎都在正常地行驶着,然后他收回目光,小心地说:“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蓝奇应了一声,但是心脏在胸膛里狂乱地跳着,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
而粗心的绿小野没有发现这一点,当他不再留意他人时,不管是路人,还是一闪而过的汽车里坐的人,他们都用同一种怪异而神秘的目光看着蓝奇。
蓝奇再次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可以,他真想逃到远方去。
绿小野回来了,一脸失落,鞋子和袜子被医院的机器狗咬破了,身上还有少许伤痕,他很好地掩饰过去,只是强装笑颜说道:“医院关门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但是,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医院,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接收人类,没有商量的余地。
绿小野几乎失去了信心,新伤加旧伤一道又一道,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其他方法进入,最后落得被机器人群欧,又不敢告诉蓝奇实话。
“你最好告诉我真实情况!”这句话不是威胁,蓝奇再迟钝也能觉察到事情不顺利,对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能一无所知,所以他不能糊里糊涂地接受绿小野敷衍的回答。
听了绿小野详细叙说发生过的事,蓝奇皱起了眉头。不过被绿小野爽朗的笑声震了一下,而且肩膀有节奏地震动了一下又一下。
绿小野拍着他的肩,听起来似乎没有忧愁,反而给人成竹在胸的错觉,“想什么呢?我去诊所看看,你等我,这回我一定给你带来治眼睛的药膏。”
“好。”蓝奇不想给他压力,轻松地回应。
绿小野走后,蓝奇坐在街心公园的休息椅上睡着了。
时间悄悄地流走,周围也悄悄地改变着。
远远地,绿小野兴高采烈地举着拿到手的瓶瓶罐罐,另一只手不断地朝躺椅上的人挥动。
“蓝奇,我们有药了!快看呀。唉——你又看不见,我来了!蓝奇,你的眼睛有救了!”
如果蓝奇看得见,就会发现他这回伤得更重,一瘸一拐地走来了。
“太好了,绿小野。”蓝奇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绿小野脸部的皮肤微妙的皱起,表情充满了痛苦,因为他看到街心的所有椅子上都坐着同一个人,长着蓝奇模样的人!
他们也站了起来,同时说这样一句话,毫无分别的声音和表情,包括蒙在眼睛部位的手帕。
“蓝奇?究竟谁才是蓝奇?”绿小野狂躁地大吼一声。
“我是!”所有的真假蓝奇都在说。
连汽车里坐的人也是蓝奇的模样,路人同样是蓝奇的面孔,公车上所有人都是蓝奇!
“绿小野,绿小野……”所有的蓝奇都在喊他。
身前身后都是蓝奇,绿小野发疯似地逃跑了,他分不清谁是真的蓝奇。
跑了几条街后,他难过地放慢了步伐,望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蓝奇从身边走过去,或者说这些都是假蓝奇。
“蓝奇?”他试着喊了一句。
结果所有的蓝奇都看向他,毫无疑问,只要他试图找出真蓝奇,所有假蓝奇都会一致模仿真蓝奇的动作、声音和表情。
阳光笼罩着犹如水晶般的半个城堡,堡内最宽敞华丽的大厅里坐着恶魔小鬼,他望着对面屏幕里呈现出的精彩画面,嘴角挂笑,“你说,他们能战胜这关吗?”
管家站在一旁,沉着脸,听到椅背里传来说话声立马换作笑容,向前一步,从容地倒出香甜的奶茶,端到小主人面前后,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背到身后,才缓缓地开口:“睿智英明的主人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们不是主人的对手。”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恶魔小鬼抿了一口奶茶,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手艺。”管家谦虚地说。
“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管家。我最爱你做的食物,你泡的奶茶,总能换出花样做出令我满意的味道,这一点世上又有几个管家能做到呢?”他端正了坐姿,笑意涟涟。
管家忙说:“只要主人喜欢,做什么都值得。如果可以,我能否跟你要一个人。”
“谁?”
“小英子。”
明亮的屋子里,小英子刚被修补好了残缺,只要再休息两天,就能复元。可是她等不及了,她想去见见主人,想亲眼看到主人活蹦乱跳、健健康康地活着,才能放心。
但是管家的出现使这个愿望搁置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管家居然发现了……
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被无情地戳破了。令她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