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脚步停了几秒钟后,曲子晋薄唇里溢出一个单音节。
两人进屋后,四位长辈仍旧待在客厅,并没有要去睡的倾向。
未未留给两人的东西他们都看了,再结合两人低落的情绪,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因而才没有刻意问曲子晋和柳絮事情经过。
“那孩子我见过,很乖巧懂事,却……”杨秀娟深叹了口气,随即语气变得激愤,“你说那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连个孩子都下得去手。”
柳岸远没说话,表情却忧心忡忡。柳絮肚子一天天变大,却还要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担心她再有个什么好歹。
虽上次杨秀娟对曲子晋撩了重话,可柳絮是他们养大的,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犯起倔九头毛驴都拉不回来,加之现在怀了孕,这话他们也不敢再提,怕她受刺激。
“死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害他之人揪出来,还未未一个公道。” 说话一贯很糙的曲震,这回难得的把暴躁脾气收了起来。
虽未未患有绝症,但说到底会这么早离开还是为了保护柳絮,对未未,他们是心存感激的。
秦映芝从楼上下来就一直陷入沉思,这时突然回神看向曲震,“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跟孙婕柔有关系?”
曲震没说话,保持着沉默。以往他处处护着孙婕柔,可上次看清她的险恶用心后就不再和她亲近。
而且,除了孙婕柔,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和曲子晋有如此深的仇恨。
“就是那个和小曲闹绯闻的孙婕柔?”杨秀娟和柳岸远是不大看娱乐报纸的,但当时这事儿闹得太轰动,她和柳岸远从左邻右舍那里听来不少,因而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记得当时还给柳絮打电话问过这事,柳絮回答的语气很轻松,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作罢。
怕亲家误解,曲震赶忙为自家儿子解释,“那都是报纸胡乱瞎写的,你们可千万别信,我儿子和那个孙婕柔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曲震这么迫不及待的护着曲子晋,杨秀娟和秦映芝及柳岸远不约而同的笑了,曲子晋对柳絮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眼睛雪亮的很,能分辨的出来。
笑归笑,正事还是要谈。
曲震忽的想起什么拧了浓眉,“听说程增,也就是林烨回来了?”
“林烨?”秦映芝眼里的诧异维持了好一会儿才淡下去,“他怎么回来了?”
当年,那一场三角恋轰动了整个西京城,最后孙母选择了孙父,而林烨则远走国外。如今,他改名换姓突然回来,难道就是帮孙婕柔对付曲子晋和柳絮?
对于程增选择归来曲震也很不解,“那天我在朋友家下棋,不经意看到楼下有个人经过,看着面熟,但没想到是他。”
“再后来出了这事,我让人查了下,才发现那天看见的人,就是林烨,只是别人都叫他程增。”忽然语气颇为耐人寻味,“现在的他,与从前相比,跟换了个人似的。”
纵横商场多年,即便曲震已经退居幕后多年,但早年布下的情报网还在,查个人而且又是熟悉的人并不费劲。
当年的林烨,是商场奇才,要不是为情所困,以他的能力在今天绝对会大有一番作为。如今他突然回国站在了孙婕柔那边,因为柳絮孙婕柔视曲子晋为死对头。要是程增出手,秦晋肯定会有大麻烦。
和曲震用眼神交流过后,秦映芝开口,“看来,我们是得找他好好谈一谈了。”
杨秀娟和柳岸远听两人的谈话听得一头雾水,“跟谁谈?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亲家公亲家母这事儿说了你们也不懂,而且牵扯到陈年旧事,还是我和曲震来处理比较好。”见杨秀娟和柳岸远不放心,温和的笑了笑,“放心,我们这也是在帮他们。”
和程增见面,能劝他回头是岸固然好,倘若不能,也能帮曲子晋挖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回了房间后,曲子晋将手中厚厚的信封递给柳絮,未未和他的关系,远没和柳絮来的亲,里面的东西,显然是给柳絮的。
拆开信封,一张薄薄的纸掉了出来,落在床上,柳絮捡起,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可见主人写时有多用心。
说是信,其实就相当于一片作文,题目是《我心目中的妈妈》。
柳絮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声来,越往后眼眶越湿润,眼泪堆积在眼角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却在看到接下来一句话时,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姐姐对我很好,很温柔,跟我想象中的妈妈一样,所以我希望能看到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没有烦恼,永远笑眯眯……”
未未认的字不全,上面有很多字都是以拼音代替,读完整封信,柳絮眼窝热的厉害,想哭却又想笑。
未未,姐姐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欠你的了。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当你的亲生妈妈,将你过去数载缺失的爱,通通补回来。
柳絮念信是曲子晋就坐在旁边,自然也看了上面写着什么,轻轻拍了拍柳絮的背脊,淡声,“来生,我来当他的父亲。”
仿若对待珍宝似的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时察觉到里面硬硬的还装有别的,柳絮往里看了看,发现还有另外一张硬纸。
抽了出来,是一副创作了一半还来不及完成的画,视线扫过上面的图案,柳絮和曲子晋两人俱是一震。
大片的嫩绿色草坪,上面坐着或大或小的几个人,人还没画全,但柳絮和曲子晋一眼就辨别的出来,谁是谁。
粉色的背影,是柳絮;穿着白色衬衣的,是曲子晋;再往旁边,多了两个小人儿,一个躺在摇篮里,另外一个在旁边守着,稚气的脸上是纯真灿烂的笑容,不远处坐着两个老人,则是未未的爷爷奶奶,慈爱的脸上是乐呵呵的笑容。
几个人用一个大大的圆圈圈在一起,仿佛这样就意味着,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左上角,隐隐能看到一个H的字母,柳絮脑海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未未仰着小脸满眼期待的问她的生日是哪天,说要送礼物给她。
当初问过是什么,未未还神秘一笑,说是秘密。
她的生日还没到,还盼着未未给她一个惊喜,如今却再也盼不到了。
怔怔盯着画看了好久,柳絮在珍而重之的将其放回原位,心想着等明天抽时间把这幅画填完整。
肚子越来越大,隆起的也越来越明显,即使是最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曲子晋手摞着柳絮的手,覆盖在隆起的肚子上。
忽然曲子晋眼底涌上歉意,“真抱歉,没能在你最好的年华,给你一场婚礼。”
柳絮明白曲子晋是什么意思,女孩子都希望能有一场完美梦幻的婚礼,不希望有一丁点的瑕疵,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在怀孕期间举行婚礼。
她也曾做过这样的梦,但经历这么多之后,柳絮已不在乎这些。婚礼,是办给别人看到,日子才是过给自己的。
只要心爱之人陪伴在身旁,只要日子过好了,别的又何必去费心呢。
“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唯有你,孩子和亲人而已。”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要在乎的人都在,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一整天的气氛都很沉闷,两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毫无睡意,于是在黑夜中,两人睁着眼睛聊天。
“柳絮。”曲子晋轻声唤着。
“嗯?”柳絮扭头,清而亮的眼睛定定看着曲子晋。
“你……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似乎预料到柳絮会给出什么答案,曲子晋率先开口,“不准说,只要我陪着你这类的话。”
顿了顿,看着柳絮的眸光温柔的不像话,“你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要求,而是必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柳絮。
柳絮枕在曲子晋的胸膛上,耳旁是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我很早之前就憧憬过,挣足够的钱,带着心爱之人满世界的跑,吃吃美食,看看风景,等老了就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清晨一起看日出,傍晚一起守日落。”
说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但我知道,这些要求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偶尔出去一趟,吃点好吃的,我就满足了。”
曲子晋掌管着秦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不可能陪她满世界的旅游,所以柳絮就是过过嘴瘾。
曲子晋静静的听着,将柳絮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记在心底。
不知想到了什么,曲子晋忽然垂眼,“婚期将至,你……准备好正式成为曲太太了吗?”
柳絮摹的笑了,仿佛听了很好笑的笑话,小手戳着曲子晋的额头,“子晋,你这里出问题了?”
“领证那天,我就成了曲太太!”眉眼含笑,双眸灵动,一如初见时,那骤然的一回首,带来的惊艳。
曲子晋做沉思状,“是吗?我怎么记得领证那天,某人很不情愿,而且还睡着了。”
柳絮……
“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一上来就逼我跟你领证,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被吓死才怪。”
曲子晋轻哼一声,“要不早点把你绑在身边,估计后悔一辈子的,就是我了。”
这话柳絮很爱听,啃了曲子晋形状极好的薄唇一口,“要真那样的话,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