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一泓烟九点,壮哉此地实天险!炮台屹立如虎阚,红衣大将威望俨。
旅顺口,扼要之所,口门严实,山列叠嶂,进可战,退可守,实乃形胜之地。这座清朝近代化军事建设最先修建的军港是北洋水师驻泊、补给、修理的场所,号称“东亚第一坚垒”。
赵承业从金石滩登陆,陆军攻势凌厉,进展神速。旅顺驻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赵怀业求援电发出不久,自己便投降,两地失陷的确定消息还是从南下逃难的老百姓、溃兵中得知。
四川提督、格洪额巴图鲁、太子少保宋庆率领麾下毅军,专责于旅顺口后路诸炮台,得知消息后,便派出步队一营,意图抢占土城子,控制大连湾通往旅顺的道路隘口。
赵承业的第二师越过南关岭,便分兵攻击苏家屯、徐家山,土城子同样也在计划之中。毅军抢先一步,率先进入土城子,并开始修筑工事。期间,近卫第二师先遣侦察连队曾来此,发现有清军驻守,应安邦立即加快速度,准备强攻,完成赵承业安排的任务。
1894年9月22日,第二师主力齐聚,随即展开对土城子的攻击,毅军一营英勇抵抗。双方激战半日,清军伤亡过半,不支而退,土城子易手,总攻旅顺的序幕拉开。
土城子失陷,旅顺门户大开,后路各炮台完全暴露。
通过审问赵怀业,钟定国等军官也了解到旅顺口大致防御,均感棘手。它背靠群山,峰峦蜿蜒起伏,呈半月之形,犹如天然城郭,拱环旅顺后路。主要山峰上皆设置炮台,旅顺后路炮台以老虎涧山为界,划分为东、西两个方面炮台群,绵密无间。兼且毅军顽强敢战,军械也算精良,若要逐一拔除,代价不小。
赵承业得知情况,下令暂停进攻,修书一封,交予赵怀业,让其带去旅顺。一是劝降,二是利用赵怀业宣传五色旗军之强大,搅乱旅顺诸位带兵将领的战斗意志。
旅顺海军公所,宋庆、龚照玙、张光前、黄仕林等清朝军将领加上仍滞留的水师提督丁汝昌及各舰管带,共聚一堂,齐商防务。
赵怀业因带回赵承业的书信,又在旅顺口收拢怀字营约有一千八百人,使得这位败军之将此刻也坐在末尾,以备各位上官咨询。
龚照玙身为旅顺船坞工程总办兼北洋海军水陆营务处会办,本应负起统帅诸将、激励将士、保卫旅顺的重责。但这位李中堂的老乡,已然六神无主,只好由老将宋庆担头。
宋庆拿着赵承业的书信,朗声念道:“……觉罗一族,邀天之幸,窃取中原两百年,我汉民苦之久矣,庚子事后(1840年),更丧权割地,卑颜屈膝。神州陆沉,万民哀嚎,长此以往恐不忍言。今世界大势,白人肆掠,天朝藩国尽丧,数千年传承危在旦夕,就连东瀛蝼蚁,亦敢犯上猖獗!……中华正朔,千年更替,寥寥落落,各家泯然无踪,惟我赵宋自崖山之后,流落外海,生聚数百年,终不望故国故土,承业不才,秉承先祖遗志,奋而复起,提虎狼十万,扛鼎复兴!诸位海路断绝,旅顺口实为死地也!伪清披发左衽,无道蛮荒,何苦赴死捍卫?君等英才,忘乎嘉定?忘乎扬州?忘乎留发不留头?忘乎炎黄先祖?忘乎汉之华夏不绝于缕?天命交叠,实不愿手足相残,兵刃相见,诸君欲作汉奸乎?阳秋可畏!愿细思之,承业翘首以盼,会于大连,驱除鞑虏,功标青史。”
在座众人脸色精彩,任谁都没想到,这神秘的五色旗竟会是前宋遗族。宋庆环视一圈,凛然道:“列位大人,众所周知,赵宋皇族早已泯灭,这伙子贼寇聚众兴事,与长毛捻子何异?险恶用心,却不知国朝满汉一家,我等深受国恩,切不可被这区区言辞乱了本心。”
“满汉也好,本心也罢,现如今这姓赵的就杵在门前,是战是和,各位大人及早决断才是。”龚照玙双眼四下乱转,皮里阳秋的道。
“家族妻儿皆在国内,如何能和?如何敢降?”黄仕林先是反驳,然后好整以暇的道:“后路紧要,全凭宋军门运筹。水师残破,无法力战,我当谨守海岸,以防贼蹈海而来。”
他分统庆字军三营驻守东岸,对后路战事根本没有搀和的意思,打着坐视观望,战事不顺即刻远遁的算盘。
宋庆何其老辣,立即听出言下之意,正想仗着资历呵斥,张光前见状不妙,赶忙打圆场道:“事以至此,若不能和衷,致误大事,中堂大人面上须不好看,老佛爷哪里不好交差。宋军门战功赫赫,某愿听调度,同心协力,并肩御侮。”
“话虽如此,可目下旅顺兵单力薄,庆字军六营守两岸,毅军大部已调往朝鲜,只余三营,新募两营又未成军,后路吃重,如何济事?贼寇洞悉我军防务,只怕处处守,处处破。”龚照玙压根不看好战况,脑子里一直想着该如何脱逃。
坐于一旁的水师将领相视一眼,由丁汝昌道:“大东沟一役,水师尚未休整,疲而凌乱,伪赵宋水师舰大炮强,海岸要害须臾不可轻忽,中堂毕生心血,还望诸位大人得以保全。”
北洋水师只剩下四舰,停在旅顺口等待修复,此时根本无法出海,何况五色旗舰队在大东沟的表现,让众将没有丝毫把握能与之一战,此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军身上。
“如此兵力如何面面俱到?后路紧逼,海路隔绝,中堂援兵缓不救急,只怕无望,不消得三日,我等便是阶下囚矣。不如……哎!”黄仕林欲言又止,瞥了眼丁汝昌,暗想这会子还提什么保兵船,就连保命都没得想。
龚照玙见黄仕林想说不敢说,心下恼怒这鼠辈无胆,心念一转,问赵怀业道:“赵大人,这五色旗军战力几何?野战可有胜算。”
赵怀业玲珑剔透,知道这位总办大人的意思,又想到自己败军而回,还需有人开脱帮助,赶紧配合道:“职曾与彼辈见仗,其炮多速快,打起来虎虎生风,遮天蔽日,步队攻守自如,悍不畏死,实乃精锐,野战决胜宛如奢念,依仗坚垒,终敌不过兵卒无胆哗变,南关岭、和尚岛等处皆如此而败,非战之罪。”
众将闻言色变,麾下士卒是何成色,大家心知肚明,打顺风仗还可堪一战,若遇强军,望风逃不过等闲事尔。
“我辈军人,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宋庆对诸将心思了然于心,昂身而起,奋然道:“我意已决,休提降和,死战而已!土城子已失,前路大开,除紧守炮台,固守待援,别无良策。小川兄(赵怀业)并怀字营归我差遣,后路各处我力挡之!庆字军仍紧守要害,若遇敌来攻,当与水师兵船协力抵御,旱雷营将士须提前敷设地雷,拖延敌寇。此战关键,众将敢怀私心,来日报于中堂,必军前正法!”
在座众人虽各怀心思,也不敢继续表露,皆按剑而起,轰然应诺。
散会之后,宋庆拉住龚照玙道:“龚大人,中堂可有回电指示?”
龚照玙翻翻眼皮,不爽的道:“还是之前那道,‘诸将要知此系背水阵,除同心合力战守外,别无他法。’”见宋庆一脸无奈,他又轻声的道:“军门,刻下形势明显,旅顺必不久持,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为不智也。”
宋庆闻言正要发作,却见龚照玙拱拱手,大刺刺的离开而去,根本无所顾忌,只好长叹一声:“国势艰辛,就如风中残烛,前宋赵家又来搅局,两百年江山只怕变天不远!”
北洋水师的一众军官,由丁汝昌带头,齐齐回到停泊的镇远舰上,这艘威名远扬的铁甲舰斑斑累累,弹痕依旧。
“军门,旅顺必不可守,趁着现在海路仍通,不如回威海避之。”刘步蟾面露焦急,对陆军根本不报信心。
“威海不能修船,回去有何用?咱们元气大伤,还是镇之以静才好,中堂总不会坐视不管。”林泰曾不赞同,摇头道。
刘步蟾捶捶护栏,提高声量道:“中堂大人鞭长莫及,旅顺后路已断,援兵从何而来?别忘了那支五色旗水师!”
“正因为没忘,所以才不可妄动,你安知它没有横绝于海上,正等着我等出海?”林泰曾接着话,可眼神一直盯着丁汝昌,希望他及早决断。
丁汝昌在破损的甲板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显得犹豫不定,总教习兼副提督德国人汉纳根上前一步道:“军门,我在德国陆军服役多年,此时此刻,我建议离开旅顺。”
汉纳根的话似乎坚定了丁汝昌的决定,他毅然的道:“各舰生火,让定远出坞,发电报于中堂,咱们立刻回威海。”
各舰管带得令,还未来得及离开镇远号,便听到黄金山炮台上传来轰然的炮响声,赵承业的舰队已经来到,堵截旅顺口,北洋水师彻底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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