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昨夜的那场大火,晟崇再没有想把月儿关进笼子里,或者其它地方,而是又安置在自己的军帐中,时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眼望着晟崇抱着月儿进入自己的军帐,心有余悸的肖蛊和成进在远处小声嘀咕,
肖蛊:“还好人找到了,不然真要翻天了。可怜了于赠,丢了城池不说,据说还受了重伤。”
成进暗自庆幸:“还好把人弄走的不是我,不然就这架势,王兄来了也挡不住三哥“要我的命”。
“哎!”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也许是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哦,对了。”成进像想起什么似的:“以后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别找我啊!”
“那和谈的事情呢。”
“于赠都被打倒龙佉河去了,现在说和谈,不嫌晚了点?”
“那可难办了。和谈没成,以后传回京师,说崇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弃大局于不顾……”
“一,支持三哥,二,被三哥弄死,你选一个吧。”
“……”
“……”
成进的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了。没人再敢因为任何理由打月儿的主意。
军帐中,晟崇刚派大夫确认月儿身体无大碍后,就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抓你?”回想起找到月儿时,她还被绑着,那可不是要救她的样子。“告诉我。”晟崇认为,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绝不是等闲之辈。想到这些藏在暗处的人,很可能威胁月儿的安危,晟崇急于知道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跟他有关系吗?月儿没有理他。
“是不是苗人?还是另有他人?你说话呀。”晟崇知道月儿不想理他,但这种时候,晟崇不准备由着她。
感受到晟崇不得答复,不肯罢休的怒意,月儿最终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不想多惹是非,也不想告诉晟崇自己的猜测。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跟他们走?也不呼救?”
“我没来得及。”月儿继续敷衍。
哼!骗鬼呢!“真是没来得及吗?还是你以为救你的人是于赠?”晟崇不相信,如果不是月儿自愿跟他们走,怎么会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希望于赠哥哥来救我,我要回越析去,回到他身边。有错吗?”月儿见晟崇逼得紧,不准备再掩饰,她无惧晟崇的怒意。
果然如此!晟崇早就肯定自己猜得没错。而月儿也早就准备好迎接他的愤怒。
但意外地,晟崇并没有发怒,而是转为阴阳怪气地说:“呵,没错,本王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其实不光是你误会了来人就是于赠派来的,本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说完还朝月儿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有点……瘆人,这是月儿的感觉。“所以就血洗了宾川。”晟崇说的轻描淡写,就像平常人说昨天晚饭吃了什么一样。
“你说什么?!”月儿被晟崇的话吓呆了,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虚张声势。因为有谁会像他这样把战争说的像儿戏。
“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一路杀到泸水旁。哦,对了。据说于赠还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达龙佉河?”说完晟崇还故作遗憾地摇摇头。
“不,不可能。”才短短一日相隔,宾川就沦陷了,而于赠哥哥竟生死不明。月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更不相信因为这一点小事晟崇就大开杀戒。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其实也是要和谈的。可惜,有些人偏要自作聪明,戏耍本王、谋害本王、私自逃离,本王也是误会越析撕毁和谈,劫走俘虏,烧我军营,所以才不得已“投桃报李”罢了。”
“你无耻!”月儿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无非是要报复自己罢了。“你要有什么冲我来,不需要牵连无辜百姓?难道你没有恻隐之心吗?”
“本王早就警告过你,别让本王不开心,不然就拿你在乎的一切一一开刀。你忘记了吗?”月儿从晟崇认真的表情,终于相信晟崇说的是真的了,她一时哑口无言,他真的是说到做到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吗?真的是自己害了越析,害了于赠哥哥?可老天爷好像都没有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想到这里,月儿的泪如同断线珍珠。
“你混蛋。魔鬼!”诅咒声和哭声混在一起,月儿自责不已。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本王这次攻下宾川抓了不少俘虏,正愁如何处理他们。不过,只要本王不开心,就能想到方法。”晟崇的语气暗含着威胁和挑衅。
月儿当然明白晟崇的意思,抖动的眼神暴露出内心的恐惧。她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再咒骂晟崇,只剩下泣不成声和满心的愧疚。
南诏大胜,班师回朝,晟崇率领大军,押解战俘跋涉在群山隽水之间,缓慢而有序。他骑马行在队伍前列,本来出师大捷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他却一路无语,始终阴沉着脸。
晟崇一路上不只一次在心里咒骂,可是细想想也不知道该骂谁,就是觉得郁结在胸,想发火又找不到对象,因为那些手下看到他心情差到了极点,都非常小心谨慎,生怕惹到他。他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瞟,可是明知道看不到,也不肯转身。只是偶尔狠拉一下绳子,像是催促绳子另一端的人脚步快些。绳子的另一端捆着的是月儿的双手,被晟崇拖拉着跟在马后,一走就是大半天。此时的月儿艰难地跟着马儿的步伐,嘴唇早已干裂,神色疲惫,摇摇欲坠。一旁的肖蛊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半天了,连口水都不给喝,哪有这么对待一个弱女子的?!他已经在心中责备晟崇很多遍了。
“三殿下,走了这么久了,也该让大家休息一下了。”
晟崇想,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也大半日了,那就休息吧。肖蛊第一个下马,拿着水袋飞快来到月儿面前。
“宫主,喝点水吧。”
“呵,本王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肖公子竟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晟崇还没下马就看到肖蛊已经跑去“献殷勤”。
“三殿下见笑了。宫主关系六诏的和睦,我们自然要以礼相待。”肖蛊无视晟崇言语中的讽刺和警告之意,一句话说得在情在理,倒是让晟崇找不出破绽反驳。
“那也轮不到你。”晟崇不想和他做口舌之辩,怎么说他也是武夫,辩不过巧舌如簧的文人。晟崇极不友善地将他推开,拉着月儿到旁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拿出自己的水袋给月儿,月儿转头,即使不说话意思也很清楚,她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她觉得若是渴死,饿死了更好。晟崇又拿出两块糍粑,月儿依然不为所动。
“这可是你一天的口粮,就不想吃一点?”
“......”
“哼,那你就等着饿死吧!”晟崇摔下水袋和糍粑然后气冲冲地走开。
月儿没有理会眼前的水袋和糍粑,饥渴困顿才能使她淡化身体所受的欺凌和心灵上的伤痛。
恍惚中,月儿看到一对姐弟相依着站在她的眼前,使她涣散的精神又重新聚到了一起。她们衣着破烂,灰头土脸,姐姐看看月儿又看看地上的水袋和糍粑,弟弟则一直盯着地上的水和食物。月儿使出全力在脸上绽放一个笑容,温柔地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
那对姐弟没有回答,还是一直看着水和食物,怯怯的眼神,舔咬着嘴唇。他们只是因战争失去了父母,漫无目的四处流浪的孤儿。偶遇晟崇的大军,看到一个面善的姐姐独自坐在路边的树下,抖着胆子想来讨些吃的,因为他们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反正都是要死,与其饿死不如来拼死一搏。月儿看他们眼睛一直盯着食物,想必一定是饿了。她拿起地上的食物,向那对姐弟递过去:“给。”那对姐弟想接又不敢接,“吃吧。”月儿再次递过去。最后那姐姐断定月儿眼神中的善良,鼓起勇气上前去接。
“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别人。”晟崇打落月儿手上的食物,大声吼着,本以为他离开,她就能吃点东西,没想到,她竟然把食物送给别人,自己已经告诉过她了,今天她只有这两块糍粑,她真是准备要饿死自己吗?
刚刚那对姐弟被凶神恶煞般的晟崇吓得抱在一起哭,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和失去亲人的苦痛,这对姐弟再也经不住任何惊吓,这哭声更惹得晟崇心烦。
“这是哪里来的小野种,送到奴隶营去。再哭,就剁了喂狗。”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把那两个小孩子拖拉走了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他们。”月儿站起身去拦拖走小孩的侍卫,却被晟崇拦住,“你为什么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晟崇不以为意,捡起已经掉在地上的糍粑,“你要是不吃,越析的战俘,今天,还有明天就也都不用吃饭了!”
月儿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她愤恨地看着晟崇,也只能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