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倾泻,透过云层,洒在了广场上。
这时,广场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空石椅上的那个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终于,有弟子失去了耐心,开始细声议论,大会何时开始,还有那个老家伙到底会不会来。
而高台之上,那些老一代弟子的耐性则显然要好得多,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沉静如水。也不知是他们早已习惯某人的姗姗来迟,还是真的做到了心如止水,万事皆空。
不过,唯有那么一人,在左等右等之后,本就有限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宛如一头濒临暴怒的雄狮,压制着怒火,大步来到掌院三盏真人前面,抱拳道:“掌院师兄,我看青柳那家伙是不会来了,你还是宣布大会开始吧,又何必为了等他一个人,而白白浪费大家时间!”
说话之人,是以暴躁脾性闻名太极院的金火园园主,乌炘真人。
或许与功法有因,让他性格中带着金的锐利、火的狂暴。此刻让他等人,等的还是他最讨厌的、离经叛道的青柳老道,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怒哼一声,看了一眼台下以酒糟鼻老头为首的五位木雷园弟子,愤怒中带着浓浓的鄙夷,道:“况且,他就算来了又怎样?就他那副德行,肯定不会带来什么好货色,反而败坏了我太极院的声誉!”
此话说的极为难听,却引得台下弟子纷纷赞同,都向那格格不入的五位弟子投去鄙夷目光。惹得五人中排行老三的国字脸大汉,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去拼命。但理智告诉他,此时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至于其他的四位,则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依然保持着各自模样,似乎哪怕天塌了,也影响不到他们想自己的事。
“乌炘师兄说的极是!掌院师兄,就算筠凝师妹在‘太易院’湮然山附近,见到了青柳师弟,但是以他的行事作风,不一定把这十年之约放在了心上,说不得会找个地方躺个三年五载。况且,湮然山离这不过八千余里,他若想回来,怕是早就到了。”
肥大如球的土电园园主芮炳真人微微一笑,那隐藏在胸前肥肉下的一颗与外表截然不同的七窍玲珑之心,似乎早就算准乌炘真人会忍不住跳出来,当即不急不缓地添了一把火。
话还是那么有条有理,不单是台下弟子,就连台上老一脉弟子此刻都不由纷纷点头。
不过,芮炳真人毕竟不是“太易院”灵主之类的人物,能掐会算,不知道向来沉默寡言的筠师妹,并没有说出青柳真人收徒一事,更不会想到,青柳真人收的这个徒弟居然……恐高。
高台上,端坐凝神的掌院真人睁开了眼,轻叹一声,似乎也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回事,沉思片刻,便要准备开口,宣布大会开始。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轻“咦”了一声,抬头看向远方,风轻云淡的脸,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眼见掌院真人这副模样,芮炳真人、乌炘真人等台上台下弟子纷纷带着疑惑,抬头看向远方,顿时,脸色也先后变得古怪起来。
只见,半空之中,由远及近,出现了一个无比、极其落魄的老头,顶着一圈蔫儿了吧唧的柳枝环,如匆匆逃难的难民,急速穿过缥缈云层之后,轰的一声,落在了广场上。
而在这老头身后,居然还背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棺材冰冷似铁,哪怕晌午烈日照在上面,也毫无一丝温度。
老头落地后,直接砰地一声把棺材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大口喘息,看样子累得不轻。
“柳长青!你好大的胆子!!”在认出来人之后,乌炘真人双目一瞪,看着那口漆黑棺材,再也忍不住地上前破口大骂!
“你!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在宗门如此盛会上,竟敢带回一口棺材,带回一个死人!我且问你,你眼里还有没有宗门?!还有没有掌院师兄?!你将宗门前途,置于何地?!!”
三个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质问,响彻广场,震荡在所有弟子心中。
看着那口冰冷似铁的黑棺,这一刻,他们心中似乎有一团火被点燃了,这是一团怒火!
是啊,你贵为一园之主,居然如此不负责任!其他园主在努力收徒,为了宗门竭心尽力之时,你在睡觉!好不容易盼着你收个徒弟,却是一个比一个差劲!
在掌院真人发话,定下十年之约,其他园主尽心尽力,载誉而归,你倒好,居然随便抬个死人回来!
这团怒火在熊熊燃烧,以至于让弟子们放下了“长者为尊”的心理,纷纷怒视着老头。
与此同时,正端坐着的筠凝真人,扫了一眼老头身下棺材,一脸冰冷,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那个橙衣女子,奇怪之下,轻咦了一声。
几乎被周围怒火淹没的青柳真人,在所有人都在等他一个解释的时候,终于歇好了。
然后他跳下棺材,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居然像个没事人一般,拍了拍屁股,拉着棺材前端的铁环,朝着国字脸大汉等人走去。
竟是直接无视了乌炘真人的质问,以及周围近千双充满怒意的双眼!
“吱吱……”
棺材摩擦着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短暂安静的广场上回荡,落入了乌炘真人耳中,就像一只只火辣辣的巴掌拍在脸上,让他的脸顿时胀红了起来!
“哈哈!酒老鬼,想为师没?快快快,把酒拿出来!”
更过分的是,青柳真人在那个酒糟鼻老头身前停下之后,竟然嘻哈大笑,一副完全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仿佛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空气一般,包括高台上的掌院真人。
酒糟鼻老头,也就是他口中的“酒老鬼”,坐在地上醉意朦胧地瞥了青柳真人一眼,脸带着浓浓的不齿,将怀中的酒葫芦扔了过去。
青柳真人一把接住,当下猛灌了几口,喝完还不由夸赞道:“好酒,好酒!这天下的酒,还得是酒老鬼酿的好喝!”
一副完全不像身为人师的做派,说完,又咕咕喝了起来!
而在一旁,国字脸大汉脸色惨白,他感觉到四周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凝固之下变得特别安静,或者说死静,只有师父一个人的赞叹声。渐渐地,他甚至连赞叹声都听不见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