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喝。”明启帝随手一挥,就把睿王手上的药给打翻了,“你们都巴不得朕死,说不定药里面都下着毒。”
睿王和魏公公连忙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睿王更是忍住脸上的滚烫,开口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做出如此不忠不孝之事。儿臣只盼您身体康健,庇护儿臣与百姓一生顺遂。”
明启帝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去,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睿王和魏公公。突然,宫殿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睿王眉头一跳,就有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宫门进来了一队不明身份的兵马,正朝着乾正殿而来。”
宫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呼吸可闻,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龙榻上的明启帝。明启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用力地拍着床榻,怒斥道:“逆子!”
眼看明启帝呼吸不顺,睿王壮着胆子起来,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对魏公公道:“有贼人逼宫,魏公公,快带父皇离开。”
明启帝的视线扫过睿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推开了睿王,对魏公公道:“魏明,替朕更衣。”
魏公公重重地磕了一头,“奴才遵旨。”
他起身到了架子上,捧着深红色的龙袍走到榻前,此时明启帝已经站起来,身子提拔如山巍峨,丝毫不见之前的颓气,眸光一扫之间,便是雷霆之势,那副气势逼人的模样,让睿王差点以为他的病情不过是一场骗局。
然而并非如此,在明启帝迈步的时候呢,他甚至还踉跄了一下,睿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摔倒。
明启帝挥开睿王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宫殿的门口,他苍老的身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旁边是瑰丽精致的宫灯,下边是上百级的台阶,在渺茫的夜色中,突然有种悲壮而凄怆的力量。
不知为何,睿王心里有了一丝的悲哀,这一幕他久久地存在心底,直到他垂垂暮年,站在同样的地方望着万丈山河,才明白心里的那丝悲哀到底是为何。
“乾儿。”明启帝叫了他的名字,并不是冷冰冰的封号,让睿王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走到他身边,听他说话,“你说说,进来的,是你哪一位皇兄?”
尽管睿王心中有了猜测,这时也不敢多说,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颔首道:“儿臣……不知。”
明启帝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最后他才若无若无地说了一句,“你们兄弟当中,还是你最聪明。”
睿王的背后都湿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燃烧的火把渐渐地逼近,一群黑压压的官兵停在台阶之下,为首的一个身着红色蟒袍的男子抬起头,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露出他苍白阴郁的面容。
“原来是你,果然是你。”明启帝连说了两声,胸口剧烈地起伏,指着太子魏泰,颤巍巍道:“朕殡天之后,你就可登基,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儿臣何曾想要遗臭史册,还不都是被父皇你逼的。”魏泰冷笑一声,一步步地迈上台阶,“若是父皇你让本宫继任皇位,儿臣何至如此。”
明启帝嘲讽一笑,“你偷看了遗诏?”
“父皇特地在我们面前存放遗诏,难道不是让儿臣偷看的吗?”魏泰冷笑不变,走到距离明启帝还有十几级台阶的距离,就停住了脚步,就像每日上朝是仰望他一般,语气忽然变得诚恳,“父皇,只要你废弃旧旨,重立儿臣为帝,儿臣拥您为太上皇,让您颐养天年,如此可好?”
明启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魏泰开始急了,若是能够劝服明启帝,他自然不想大动干戈,于是他对睿王道:“三弟,你帮本宫劝劝父皇,等本宫登基,定然封你当世袭罔替的王爷,还是说,你是想在二弟那个伪君子之下讨生活?”
睿王身形一震,太子已经偷看过遗诏,难道说,遗诏中的下一任皇帝,就是定郡王?难怪父皇病体垂危,定郡王却安之若素,不管如何,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不甘和幽愤让睿王一时迷了心神,一时没注意场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定郡王不知何时也带着大部队人马进来,与太子的人一东一西,成掎角之势。
定郡王上前一步,朝明启帝行礼,“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他一脸坦然,控斥地看着魏泰,似乎他就是忠心为君的皇子似的。
“好好好,你们都来齐了,也不枉费朕培养你们一场。”沉默许久的明启帝突然开口,连声道了几声好,突然转头看向睿王,似笑非笑道:“乾儿,你就没有安排人救驾吗?”
睿王眼中暗光一闪,抬头向前看去,就见前方整整齐齐地走进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士兵之前,一个是面容俊朗的萧恒,另一个人,却是掌握了大魏三分之一兵权的永宁伯。
行至御前,两人纷纷翻身下马,向明启帝行礼。
明启帝看着三方对峙的人马,大笑一声,“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连逼宫之事都敢做。”他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道:“你们可还有话说?”
魏泰与魏乾都沉默不语,反倒是定郡王此时开口,道:“父皇冤枉,儿臣并非逼宫,只是为清君侧而来。”
“你以为朕给你写了传位圣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在场的人都因为他的一句话脸色大变,明启帝脸上浮起一抹怪笑,“事实上,这样的圣旨,朕写了三份,不过是署名不同罢了。”
不管是魏泰还是定郡王,脸上都是一黑,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最终还是被明启帝摆了一道。而睿王则是一脸复杂,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明启帝身体本就衰败,支撑了许久,如今已经渐渐气弱,他叫了一声魏公公,让他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露出三份红色龙纹的圣旨。
众人的心弦猛然地绷紧,一动不动地看着明启帝。明启帝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拿起一封做了特殊标志的圣旨,当着睿王的面,毫无顾忌地打开,“朕即位四十有九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三子……”
嗖嗖的两声骤响,从台阶下射来两支利箭,噗噗地射中明启帝的胸膛,时间瞬间凝结,温热而猩红的鲜血飞溅,凝结在睿王尚未褪去狂喜的脸上,霎时,血色染红了夜空。
“护驾——”一道尖利的嗓音在空旷中喊起,魏公公抱着明启帝倒下来的身体,高呼道:“新皇是睿王,快捉拿叛贼——呃……”
嗖的又一道利箭,从魏公公的身上穿过,像是锯子划过金属般尖利的声音蓦然拖长,而过戛然而止,那样突兀的锐利,却是划过每个人的心底,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随着魏公公的倒下,之前呆住的众人仿若被惊醒,兵刃之声在空旷阴森的皇宫想起,丢落在地的火把顺势燃烧,烽烟蔓延而起,火红照亮了夜空,宛若天明。
魏泰收回手中的长弓,立马拾级而上,直去魏公公手中的锦盒,然而睿王比他更快,像是迅速把属于他的传位圣旨藏回衣里,比魏泰先一步扑向锦盒。
“魏乾,本宫命令你,快松手。”魏泰这是抓住了锦盒的一端,与魏泰僵持,脸色阴沉地可怕。
“大皇兄,你未免太天真了,本王才是父皇亲命的真龙天子,你凭什么命令本王。”魏泰眸色闪过一抹厉光,“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劝你还是快快放弃。”
魏泰冷笑一声,“圣旨未曾宣完,本宫是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真龙天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手中的力道不松,继续抢夺着手中的锦盒,忽而破空之声从远而来,两人敏感地往旁边一滚,一只利箭深深地钉在木柱上,若是他们不及时躲开,那一箭就可以两人一网打尽。
然而,也正是这么一滚,锦盒被磕开,散落出两张红色龙纹的圣旨。魏泰视线一凝,连忙伸出手,抓住他跟前的一张圣旨,再想那另外一张时,已经有另外一只手把它拿起,他抬头一看,竟是定郡王。
定郡王唇边勾起一拨淡薄的笑容,俯下身子,伸手欲要抢过魏泰的圣旨,但是魏泰反手抽出一支利箭,向定郡王投掷而去,趁着定郡王躲闪的功夫,逃窜而起。
睿王晃过神,摸了摸额头磕出的鲜血,眼中寒光骇人,对着下边喊道:“从远,快给本王把圣旨夺回来。”
萧恒的脸上染着鲜血,背后是吞噬的火光与黑红的黑夜,长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手持长戟,从台阶拾级而上,宛若杀神降临,雷霆出击,长戟一鸣,直直地刺向魏泰抓着圣旨的手。
魏泰瞳孔一缩,迅速地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这一枪,但是肩膀还是被划伤,踉跄了一步,眼看萧恒一击不中,再次出手,魏泰心中大骇,高声道:“萧恒,你莫非不知意儿在本宫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