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离江城外辜忘山上一处千年古刹。自从六年前自己父亲死后,萧隐便搬出了萧家宅祇,来这寺庙里居住。初时,他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守灵,但守灵三年后,他却懒的再搬下山去了,一是在这寺里清静,更方便他读书炼兵,二是他无法选兵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离江城,甚至萧家上下的奴仆也都知道他将失去萧家继承人的资格,萧隐不喜欢那些蕴含深意的眼神,索性一直住在寒山寺里,伴着暮鼓晨钟,落个清静。
寺外山顶,寒风瑟瑟,头顶月大如轮。
萧隐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便如一尊塑像,动也不动。
“清风徐徐,月色皎美,如此好月好风好心情,不知施主可有心思共饮一杯?”
一声调笑传进了萧隐耳朵里,一个身穿肮脏僧衣的小和尚顺着小道走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坛酒,摇摇晃晃,仿佛小小的身躯轻易就会被山顶的寒风吹倒,但偏偏走的又快又轻健。这和尚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满脸的黑泥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觉得甚是稚嫩,衣服也很脏,像个小乞丐,但他的眼睛十分明亮。
“小和尚,到了这地步,还念着我的就你一个了!”萧隐轻叹了一声,转过头来笑道。
那小和尚大咧咧坐在了萧隐身边,摆摆手道:“不要说的这么暖昧,出家人四大皆空,小僧连美女都不喜欢,更何况你是一爷们?”
萧隐笑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若是四大皆空,又是谁隔三岔五便要偷酒喝来?”
小和尚嘻嘻一笑,道:“我小么?六年前在你面前我可是大哥哥来……”
萧隐笑了起来:“谁让你六年都不长个儿呢?”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开了酒,小和尚自己先不客气了灌了一大口,递给了萧隐,萧隐也不客气,拿过来长长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流入喉内,倒似一捧烈焰,烧掉了心中大半抑郁之气。
这小和尚乃是萧隐搬到寒山寺后认识的一个朋友,六年前,萧隐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搬来寺中后难奈寂寥,便四处乱走,却无易中碰到了这个小和尚。他虽然是个和尚,却并不是寒山寺的僧人,来历极其神秘,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从来没见他认识过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往往他出现也只是一恍间的事情,不经意的转头,他已经坐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你了。
不过当时年幼,萧隐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小子古灵精怪,说话又投缘,很快就和他成了朋友,经常一起玩耍,喝酒,偷果子吃。只是怪异的是,六年之后,萧隐已经渐渐长大,性格也渐趋淡然,但这个小和尚却如怪物一样,六年时间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不管身高还是容貌性格都还是六年前的那副模样,因此六年之后,两人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了。
对此萧隐也感觉奇怪,但他答应过小和尚不会多问,因此屡屡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
不过,就算二人现在模样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但依然算得上是最佳损友,如今萧隐废物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离江城,人人只知道讥讽嘲笑打击他,倒是这个损友还记着提了坛酒来安慰自己。
“今天你第六次选兵失败,那些人看你的目光挺有趣吧?”
萧隐苦笑道:“确实有趣啊,对比起以前,我都很难想象为什么截然不同的表情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唉,我也懒的想那些了,估计我以后也没有选兵的机会了吧,我已经成年了,估计家族里那些人也不会再支持我……呵呵,那些站在帝国顶端的人啊,我还曾经梦想过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兵者呢!”
“没出息!”小和尚不屑的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有什么可羡慕的,一个个耀武扬威,欺世盗名,又有几个真的英雄?呵,千年之前神兵大陆出了多少豪杰,神兵天下,扬威四海,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啊,现在呢?整个楚国又有几个人能达到兵王级别?呵,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等你见识到了他们的真面目,估计打死你都不会做他们那样的人?”
萧隐苦笑:“你口气倒不小,难道你也练过兵气么?”
小和尚翻了翻白眼:“我才懒得练那破玩意儿!”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些闲话,过了一会,萧隐觉得口干,便道:“你这小气和尚,既然请我喝酒,便只带一坛酒过来么?没准备点菜肴?”
小和尚神秘的一笑,从怀里掏了一个油纸包出来,道:“有好东西呢,你尝尝!”
“这是什么?”萧隐好奇的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油腻香滑,味道倒是不错。
小和尚哈哈一笑,道:“今天有个女施主到寒山寺上香,带了一条好肥的狗,和尚我见那狗可怜,禀着慈悲为怀的心,便为超渡了它送去西方极乐世界,至于剩下的这无用之躯嘛,便当我为它超渡的报酬好了!”
萧隐无语:“好和尚,偷人狗吃还有这些说嘴!”
“话说,你真就打算放弃了?”
一坛酒下去大半,狗肉也吃的差不多了,小和尚一边吮着手指,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萧隐道。
“我选兵不成,乃是废物一个,还有什么办法?”
小和尚神秘的一笑,问道:“那你选兵又是为的什么?”
萧隐叹了口气,为小和尚解释道:“其实选兵乃是修炼路途上的一种借力之法,百兵冢内的兵器,都是前人修者留下来的,兵器上不仅有强大的兵气,还有兵器的祭炼法诀与驭使方法,只要得到了兵器的认可,就可以得到这些东西,实力上出现一步大的跨越。我若是不选兵,只怕努力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兵者的成就,如何寸进?”
“这样的话,那你没有想想为何自己不能选兵?”
“自然想过,我师傅也想过无数办法,可惜根本找不到原因。当我施展兵气的时候,百兵冢内的兵器都在颤抖,这说明它们的兵魂是与我有感应的,但偏偏没有一柄兵器肯飞到我身边来……唉,说起来,只能说我与百兵冢内的兵器无缘吧……”
“都是些扯蛋的理由啊!”小和尚叹道。
“是啊!”萧隐也叹。
“如果非要你选的话,你希望选择哪种兵器?”小和尚和尚岔开了话题。
萧隐微微一怔,苦笑道:“我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还能怎么选?不过说起来,百兵冢内兵器虽然多,但大体以剑、刀、枪为主,剑乃兵器之王,刀为兵器之霸,枪乃兵器之神……若是我的话,本来是喜欢枪的,但现在我却有些喜欢刀了,呵呵,这世间,的确是有些东西,是想把它们一刀斩断的吧……”
萧隐慢慢的说着,渐感酒劲上涌,声音越来越模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看着萧隐睡去,小和尚和尚嘴角升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选兵当然不能成功了,我六年前在你身上刻下烙印之后,那些俗铜凡铁,哪个敢靠近你的身边?”他说着看向了沉睡中的萧隐,轻轻叹了口气,道:“逃出圣兵殿后,我已经借这躯壳观察了你六年,以前我不肯选你,是因为你将一切看的太淡,心中恨意不够,但现在世事逼迫,小人弄丑,我就赌一次吧,赌你被逼的发怒的那一刻……”
萧隐醒过来的时候,只觉阳光刺眼,四下一看,却见身处山顶之上。想起昨夜的事来,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在这山顶睡了一夜。
“昨天喝的也不多啊,以前跟那和尚拼酒,少说可以喝下三坛酒的,怎么昨天就半坛就醉了?那和尚太也不讲义气,竟然把我自己扔在山顶自己跑了!”
站起身来,萧隐掸了掸身上的草根,忽然感身体有些异状。以往体内充盈的兵气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了,他不由大吃了一惊,他无法选兵成功,已经是废物一个了,若是失去了这些自己苦苦修炼的兵气,那真就成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
情急之下,他急忙运转起了兵气,然后死死盯着掌心。
忽然间心头一动,空空如也的体内兵气呼啸而出,一柄黑色怪刀出现在他手里,萧隐吃了一惊,下意识一甩手,怪刀立刻顺着他甩手的方向向外劈去,“嘭”的一声,刀刃斩在了四五丈外的一块大青石上,那青石约有三丈方圆,几乎有半个房屋大小,然而这一刀斩在上面,竟然“轰”的一声碎成了十几块。
“额……”
萧隐呆呆的看着三尺长短的怪刀,乍一看去,便与真刀无异,只是刀身却是却由自己体内涌出来的兵气经过奇特的转化而形成的,材质似铁非铁,却蕴含强大的力量,刀身上面,铭刻着奇怪的花纹,隐约似乎有黑焰燃烧,看起来杀气逼人。
过得片刻,那柄刀断绝了萧隐体内的兵气供应,渐渐消失在了他手里。
萧隐急忙再次催动起兵气来,随着兵气供应,怪刀立刻再次出现在他手里。
如是几番,萧隐已经肯定,这不是幻觉。
自己竟然真的有了一柄兵魂,而且是一柄怪刀状的兵魂。
兵器之霸。
只是萧隐百思不解,拥有兵魂,本应是在选兵成功后才会成功的。比如说在百兵冢时,如果萧隐选兵成功,那就会有一柄兵器飞到他身边,萧隐只要融合了这兵器内部的兵魂,今后随着他催动兵气,这武器就会出现在他手里,随他如何应用。可是,自己昨天选兵分明失败了,而之后也没有进行选兵的仪式,这柄怪刀又是如何进入自己体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