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月在痛苦地挣扎,而阿妈则用力将月按在了水中,直到月不再挣扎,身体渐渐下沉,阿妈这才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抱住月的身体,靠近她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虽然那声音非常小,但是站在门外的我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我的孩子,不要怪阿妈,阿妈这都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才可以救你啊,孩子!我的好孩子……”阿妈温柔地抚摩着锦夜月的脸颊,轻轻地诉说着。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在屋内可以嗅到窗外那些不知名的花儿所散发的迷人香味。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将我唤醒:“月儿,月儿,快醒醒。”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阿妈慈祥的笑容。“你看你,睡觉也像个孩子似的,头发都弄乱了。”阿妈拿来了一把梳子要帮我梳头。“我自己来吧。”
阿妈笑着摇头,爱抚着我的长发,慢慢地开始为我梳头:“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帮你们姐妹梳头,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从镜子中我看到阿妈右手手腕处有金色闪动。阿妈从镜子中看到了我的异样。“月儿,怎么了?不舒服吗?”“不,没什么,只是刚睡醒头有点儿晕。”“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水婆婆一脸惊喜地小跑进来:“夫人!夫人!”“水婆婆,你怎么了?高兴成这样?”“二小姐!她醒了!她已经醒过来了!”水婆婆激动地说。镜子中映照出星站在门口,我手一松,镜子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破了。星此时像是经历过久病初愈的病人,一脸憔悴地走到阿妈和我的面前。看到我,星的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姐姐,你回来了。”我想起昨晚的梦境就胆寒。“我回来看看阿妈,明天就要回去了。”对于阿妈,我始终不能相信她会杀害乌鸦。我相信人的眼睛会说话,阿妈看我的眼神中满含着母爱和善良,这么善良的女人怎么会是杀害乌鸦的凶手呢?星恢复得比大家预想的都要快,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星便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为了查明乌鸦的死因,我们决定去乌鸦在竹林中的竹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卡桑她们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凝重,一股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竹林,此时我们的马车队来到竹林入口处停了下来,我们下了马。我和喾和进竹林,阿豹和其他侍卫在竹林入口处等候。因为担心我在娘家会遇到什么不测,所以咖伽让身手不凡的阿豹和阿虎保护我的安全。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三四个时辰天色就要暗下来了,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前把事情办完,然后赶回锦夜家。
为了赶时间,我和喾和快速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沿着女神湖一路朝南,我们看到了在竹林的深处有一座用石头建起来的吊脚楼,那里就是乌鸦平日里炼蛊和炼制药草的地方。蜜亚还是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我递给她一块手帕,安慰她:“别胡思乱想了,山鹰是被冤枉的,我们要查出幕后的凶手为乌鸦报仇!好了,别哭了,现在我们应该打起精神,看看吊脚楼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蜜亚被我安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擦掉了眼泪。我看她心情平静了一些之后,便和蜜亚、卡桑、喾和一起溜入了乌鸦的吊脚楼中。男孩子们则留在外面把风。轻轻地推开吊脚楼的门,发现里面没有人看守,我和喾和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纱蒙在脸上,开始分头搜查。我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是搜了半天没有任何的发现。
“我看我们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凶手知道我们会来,一定把罪证都毁灭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卡桑抬头看着在屋内哀叫盘旋的黑鸟。
“月儿,你还记得乌鸦在梦中教会你的召唤术吗?”
“记得一些,我试试看吧。”
我伸出双手,在空中画着符咒的图案,大声念动着咒语。就在这时,乌鸦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大,很快,房间被一片黑暗所笼罩,我看着黑鸟的眼睛,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阵幻影……“小黑,告诉我,乌鸦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小黑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啊啊”地叫了两声,拍打着翅膀。通过小黑的眼睛,我看到了那一天发生的一幕……当幻影消失后,乌鸦抽搐了两下,醒来,拍打着翅膀离开了吊脚楼。那条金链子浮现于眼前。只要能找到那条金链子就能够找到杀害乌鸦的凶手。会不会是她?我的眼前浮现出阿妈的脸。正当我犹豫之时,喾和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身边。“大小姐,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有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杀了乌鸦。”
喾和焦急地问:“凶手是谁看清了吗?”
我说:“凶手蒙着脸,没看清楚。”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我却不能十分肯定。阿妈的右手也戴着一条和凶手相同的金手链。我想起了小黑眼中所看到的场景。那个残忍地杀死乌鸦的凶手,手上戴着的也是一条金链。从吊脚楼出来之后,大家都决定先回泰乙族休息,在竹林入口处,一直等候的阿豹见到我,便将黑贝牵到我面前。
黑贝见到我,抬起前脚,打了个响鼻,我走到它的身边,它立刻温驯起来,低着头轻轻地顶我的肩膀跟我撒娇。我和骑士们上了马,朝着泰乙族骑去。没骑多久,我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看到了身后渐行渐远的竹林,仿佛看到了乌鸦此时就站在竹林的入口处向我挥手道别。不知不觉眼泪模糊了视线,随着马儿的狂奔,一滴滴滴落了下来。
自从大巫师嘎纳宣布了挑选祭祀女的日子之后,月光城的各个族群之间的气氛都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毕竟这对于龙落山的所有族群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情。通过祭祀来封印那个可怕的僵尸之王是龙落山的头等大事,祭祀女由伽巫族挑选,而各个族群也要供奉出天鼓,以便于在祭祀之时召唤出圣婴。卡桑曾说过,族中的一个老巫师曾有幸见过上一次的祭祀,那一次的祭祀女正是伽巫族王子咖伽的母亲清乙王后。
那一天夜幕笼罩着大地,女神湖的岸边都是前来送行的族民,咖伽因为年幼王没有让他前来送行。那位老巫师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清乙王后身上画满了祭祀的图案,她向祖先拜祭之后便和王告别,当她看到自己的爱人时,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族民们看到这一幕都伤心地哭了,纷纷祈祷,默默地送他们最敬爱的王后最后一程。清乙王后坐在了祭祀的船上向着关押僵尸之王旱魃的山谷靠近,月光城各个族群的巫师们敲击天鼓,召唤出了圣婴。关于圣婴的传说我听了很多个版本,族中的老人们说圣婴是天鼓敲击时天空中所形成的婴儿幻影,巫师们相信只有最纯洁婴儿的最嘹亮无邪的啼哭声才能够震撼住所有的恶魔的邪恶之心。巫师们正是利用这一点,在山谷打开旱魃即将冲出地牢之时,让圣婴的歌声震撼住了旱魃,使他的力量在这圣洁的童声中无法发挥,祭祀女便趁此机会进入山谷之中。祭祀女身上所画的祭祀图腾封印了关押旱魃的山谷之门,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这鲜血将会封印旱魃数十年,直到下一个祭祀日期的到来。而那些能够召唤出圣婴的天鼓,正是用少女的皮制成。完成天鼓的仪式非常残忍,我无法想象那些无辜的女孩儿被剥皮时的样子,我无法想象她们的家人看到自己女儿的身体被奉献出做成天鼓时的满面泪痕。卡桑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她说:“这是我们的传统,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是啊,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其中自然包括我们泰乙族。”“明天我就要去挑选少女了。你知道吗,那些女孩子都是7月7日出生的,她们其中的一个将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来完成这个仪式。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卡桑的眼神很幽怨,看着远方。我知道,虽然她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难过。我摇头。卡桑苦笑,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我突然间好想去看女神湖,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本来想早点回家,看到卡桑渴望的眼神,我答应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乌鸦被害的时候也曾有过。我很担心卡桑,我担心雷子的死会让她想不开。自从雷子死后,她的脸上便很少会出现笑容,即便有,也是勉强地歪一歪嘴角。我知道她心里有多苦,那个对她最好的男孩儿不在了,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我们一起来到了女神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卡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转头去看她,发现已经有两滴晶莹的泪珠滑过了她的脸颊。“你怎么哭了?”卡桑看着女神湖,若有所思:“他在海里一定很寂寞,海水很冰很凉,他却一个人睡在那里,月儿,我很想他……”“他之所以宁死也要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这是他的心愿。”
卡桑幽幽地重复着:“好好活着,好好活着……”雷子的死,让卡桑很不开心,所以我在湖边陪了她很久,一直说一些安慰她的话。我要回去的时候,卡桑很奇怪地问我,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难过。我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住了,急忙说:“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因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看着这平静的湖水,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绝色鲛人的模样。“那个鲛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张天真无邪的俊美脸庞,我的思路就被搅得一团乱,一时语塞。“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把握召唤他做自己的守护者?”“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尴尬地挠挠头,傻笑着看卡桑。
卡桑:“雷子曾说过,鲛兽是所有兽类中最忠心的一种,一旦它们被巫师选中,许下了生与死的誓言,便会一直忠于对方,哪怕被守护的一方离开了人世,它们也会寻找到被守护者的轮回之身,继续履行自己的诺言。”“原来是这样。”“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缘分。”“你不要灰心!试一次不成功我们可以多试几次!说不定今天你召唤他,他就会有回应。”卡桑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花,也许是被我的话打动了,卡桑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她同样面朝大海,开始唱歌,歌声婉转动听,犹如黄莺在林间梦幻般的歌唱着,令人如痴如醉。那只鲛兽没有出现。卡桑有些灰心:“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了,看来我和他真的没有缘分。”
“你为什么要选择鲛兽,别的兽类也很好啊!你可以选孔雀、老虎、山鹰、蛇!或者,或者是——”卡桑拉起我的手,笑着摇头,示意我不必再说了。她知道我这么说是想要安慰她。“我之所以选择鲛兽是因为一个传说,传说中深海中的鱼一旦修炼成了精,只要它们寻找到一个人作为寄宿体,就会变成半人半鱼。
自从雷子死后,我常常会在梦中梦见他,梦见他慢慢地游向我,最后变成了一条人鱼。”看着卡桑的模样我心疼不已,雷子是死在了大海里,难怪卡桑会这么想。“所以你就选择鲛兽做自己的守护者,并期望那个鲛兽就是雷子的化身”。卡桑默默地点头。真是个痴情的女孩子。若是雷子在天有灵,知道卡桑的心意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或许他和卡桑已经成了幸福的一对。卡桑拉起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画了一个符号。她说是个咒语。
我问她是什么咒语,她浅浅地笑,告诉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你回去之后就明白了。”离别时卡桑忧郁地看着蔚蓝色的大海,她洁白的云裳在风中飘舞,犹如人间仙子。她转头对我微笑:“月儿,你把我当做知心朋友,我也视你为我最亲近的姐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请你不要伤心,我即使离开了,心也在这里。因为我们都一样深爱着这片神奇的土地。”这是卡桑对我说的最后的话,每当想起她那如玉般的模样,我的心便会阵阵作痛。卡桑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离开了女神湖。我站在原处看着卡桑渐渐离去的身影。卡桑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转身朝我微笑,当时的我却不知道,那一个转身,既是生离亦是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