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这样一家人
小女孩当即侧过小脸儿，眨巴着大眼,对她抱着她的男子可怜兮兮道：“爹爹，哥哥欺负四儿…”
长空抱着华小四听了这么久，觉得两个小东西说出来的话儿特别好玩儿，一直也没插这俩小东西的话儿。
到这会儿，却教他从华易风口中听出不同寻常的感觉来。
这孩子，在他娘亲面前那样乖巧，背后却又是一套，如此不乖…
他胳膊移了下，扭头打量着华易风。
小男孩觉得一阵阴影拢来，当即拽着身侧长袖的胳膊，停了小小的步子，垂下小脑袋，抽抽嘴角，然后濡诺道：“风儿错了，不该说妹妹…”
长空却对他摇头，教小家伙抬眼偷窥的瞬间，格外诧异爹爹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却听他并未做怒，反而笑着对他道：
“风儿，你错的可不止这个。”
男孩子抬头，听头顶那人温温劝诫道：“风儿，你满口责怪女人，可知你娘亲也是女子？”
见小家伙歉意地点头，长空接着道：
“君子贵礼贤下士，贵敬母姨姊妹，屡次数落你妹妹肤浅，自家人也罢了…无论如何姜媛都是你大姨娘，她如今活得也多不易，纵然你娘已经改了姓氏，可姜家终究还是亲人，外公还是外公，大姨娘也是你长辈，你一小辈儿的，怎能直唤她坏女人？”
难得他肯开口数落了他这么一大串，小男孩忙点头，虽然被他责怪，可心里头头一回这么高兴。没人能瞅见，小小的唇角却早已咧开。
然后小家伙的脑袋越垂越低，却叫那小女孩看了颇为不忍，当真拽着长空的袖子，滴溜溜地大眼含水，替哥哥求情道：
“爹爹，不要骂哥哥了，四儿其实也不喜大姨娘的…四儿只是想换个好听的名字，一听，便觉着四儿像个仙子的那种名字，是四儿不好，引哥哥骂了大姨娘，四儿错啦…”
“噗嗤——”
长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捏了华小丫头圆嘟嘟的脸蛋，掰着她那大眼道：“好，好，给我们家四儿改个仙子的名字，四儿你说，你想叫什么呢？”
“哥哥叫风儿，我都想好了，昨天哥哥给我读《疆政》啦，那句我记得可清啦，‘风拂古域，月拢江山多迷离’，我喜欢像谜一样好玩的古域…我以后就要叫域儿，域儿，华古域，就是我啦…”
听到那个字，管长空微蹙眉，小男孩儿却猛然仰头。
小男孩儿瞪一眼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
“华小四儿，那个域字笔画太过，小心夫子罚你！你不是说娘亲老抱着你，你觉得娘软软的，好舒服、好舒服么？舒儿有大姨娘家的小妹妹叫啦，那你以后就叫服儿好啦，不是衣服的服，是芙蓉的芙！芙儿，要比那个什么域儿好听了不知多少倍！”
“哟，我家风儿也会起名字啦？”长袖捂着嘴笑逗了他一声，小女孩却口中来回念了好几遍，才道：
“嗯，哥哥，那四儿以后就叫芙儿啦，下次哥哥再唤小四，四儿就不搭理你啦…”
不待小男孩点头，却听一声清脆的调笑从竹林那边穿透而来，如清灵的风声，似山涧的清泉，清凌凌地敲入几人耳中：
“哈，我的乖四儿，在和哥哥说什么呢？怎么又不搭理哥哥啦？”
几人忙抬头，便见竹林小路儿的那头站着她们想了两夜的女子。
女子就站在那里，手背在后头，一身紫色纱裙，眉眼含笑，远远瞧着对面走来的四人，对长袖点了点头，瞧见她记挂了两夜的一双儿女，霎时心满意足，她望着长空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带风儿去校场呢？怎么？被小丫头给耗着了？”
“呵呵，是啊，被可爱的小东西给耗着了呢…”长空挑眉，对她笑道。
女子正是茶芯，东华皆知，她已经更名华婠婠。女子掏出背后的手，霎时，随她手摇晃，铃铛欢快地奏响。
那是两颗银亮的铃铛球儿，镂空的圆坨，下头缀着红色流苏，闪着亮光，剔透精致。
时间真的很快，眨眼间，她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娘亲，身姿倬倩依旧，还多出了股为人母的难言风情。一身风华，几段风韵，比当年更惹人眼目，教人想不看都不成。
六年了，作为女子一个，她做的很好、很好…
六年前，她顶着一张艳绝无双的脸，出现在朝堂，当初教文武百官惊讶，教整个东华都颇替她震惊。几乎没人知晓，那时的她，还腹中怀着孩子。也不知她起初是打哪儿聚来的底气和胆识，她敢孤身一人入宫和华隹长谈。
管长空并不知晓，当初她向华隹许下了什么承诺，华隹竟然御笔一挥，丝毫不见刁难，促她迅速接收了整个华家的金凤军。
姜婠本就是华擎唯一的外孙女，是铁娘子华欣然唯一的女儿。华隹不傻，他明白这个侄孙女接手金凤军实属众望所归。
可以说，是华隹一手促成了她从姜家族谱中剥离，认了她做亲孙女般看待，允她更名华婠婠，又允她掌管东西二营十万大军，允她和她娘一样站在庙堂之上，许她续她娘.的将军之威。
和当年面对华欣然时一个样子，华隹没封赏她作郡主、公主，而是依然封了她做将军。
茶芯还记得当年君寻欢的那些话，六年前，她昏睡前的一日，君寻欢寻到她转达长空的话儿之时说的那些话——
她是华家的罪人。
许是为了赎罪，直到她渐渐显怀，才为了不惹人闲言，她便昭告了整个东华，教一名叫管长空的男子入赘华家，成她夫君。管公子不仅人长得俊，还是个颇为能干的，一胎便教女将军生下一双儿女。
这个事儿，当初教整个华都一片沸腾。
姜婠之事，长空心知肚明，从没打乱她计划，也没反驳过她的任何安排，两人默默地做着这华府的男女主人。
也只有他知晓，她内心里怕是早汇成了苦海涩洋。
丫鬟们常议论，姑爷太听话。也搞不懂，将军为何老擅自作主，总怂恿漂亮的姑娘入姑爷房里头。
对这件事情，管长空虽有不满，可他也只是淡笑。
在那之前，他是华欣然跟前的白袍将军，一直拿华欣然当干娘。那时候对华将军满是敬佩，也暗自听义父提起这个小小姐，那时他满是不屑，直到六年前，那人肯心甘情愿为她而死，他便慢慢接触到真实的她。
在六年前，他总觉得，没有人可以和干娘相比，眼下，他突然觉得华家的女儿都是不错的。
多少次，他发现，那娥首暗愁的是她，那咄咄逼人的是她，那肆意调笑的是她，那英姿飒爽、明朗如春的还是一个她。
眼前，见那女子一笑，朝他伸出双手。觉察怀中的小丫头不安分地动着，他松了手，任她慌忙从他身上滑下。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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