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那年初醒
姜婠一愣，揉了揉眼睛，然后怀疑，自己刚刚是看花了眼。
再揉了几遍，最终确定。原来她当真是看花了眼。
她呵呵一笑，上前一手拽着那女子的衣袖，一手指着自己的脸，嚅嚅诺诺安慰道：“仙子原来长得不好看啊，长得不好看也没事，仙子你不要难过哦。你瞧我都不难过的。”
女人微微一颤，弯身拨开了她的小手，扭头盯着那淡淡袅袅的香烟。
姜秀一急，上前一手捉住女人胳膊，死死望着她怒道：“一炷香？然儿，你怎可如此无情！纵使他不死，你们势属两国，你以为就能在一起？他都死了七年了，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知道当你初属下嫁，知道你不愿与我携手，可那夜事情都发生了，我们连孩子也有了，你瞧啊，婠儿是我们的女儿，你是她娘亲，这七年里头，你可尽过一丝母亲之责？！你记着，你是我姜秀的妻子！死都是我姜秀的女人！”
华欣然胳膊虽细，可颇有力度，她胳膊一抽，甩得姜婠她爹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
“姜秀！七年了…姜婠都六岁了，你若还不知道你错在何处，好吧，今儿我华欣然就提点你一二——”
女子皱眉，却哑了嗓子，扭头眉目望了望香炉里头冉冉升起的香烟，再扭头直视姜秀，突然就盈盈笑了。
这是她娘亲，虽然不好看，可笑的很可亲，至少日后不必费力地向长风讲，姜婠咽了咽口水。
姜秀稳了稳身子，诚恳问她道：“然儿，你说，我哪里有错，我都改，我都改，你回来吧？”
“改？真好笑，除非日子能到着过！”
女子负手，斜睨着他道：“姜秀你今儿就给我听着，本将军从未嫌弃过你庶出，且不说那夜你设计我，我本恨你，可后来瞧着你人还算不错，相貌堂堂，为人正直，不靠国公，通力上进，本瞧在孩子面上，原谅了你。再加上我的婚事本就牵涉颇多，难以安放。。。。我做事向来思虑周全，定下来就会尽力为之，可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为何我悔了，为何不留？你当真不知你错在哪儿？”
这话问的姜秀心头一颤，他做的相当周密，怕是她已经知道…
华将军顿了顿，美眸流转，随即望了眼巴巴向她望来的姜婠，凄然笑道：“姜秀，莫要再装了，你不累么？姜婠是不是有个大她半岁的姐姐叫姜媛，姜媛母亲叫仲音儿，我说的可对？”
姜秀瞳孔大睁，骇然望去。
华欣然嗤笑道：“这么努力地瞒我七年，也怪难为你的，姜秀你不累么？你以为把仲音儿该藏在别处，我就探不得消息？既然先答应过娶人家，为何不信守曾诺？既然先认识她，你为何还来招惹我！就因为我这张脸生的好么？为何让我生下她？你瞧你不是造孽么？”
华欣然怒指着傻笑的姜婠。
“接她母女回府吧，休书六年前就该给你了，姜秀——姜婠今日这般痴丑，未尝不是现世报！看不见她，我才能勉强自欺一下。自打父亲死后…我只能这般、只能这般——才能活下去。。。”
眼看最后一缕香烟散尽，女子陡然厉声道：“时辰已到，本将军要出发，来人呐——送侍郎大人出府！”
姜婠本被吓得一哆嗦，不曾想后背被她爹猛推了一下，她一下子跪倒地上，膝盖磕的生疼。张嘴啊啊地叫疼。泪花当即奔流出来。
她扭头哭着望她爹，她爹循循善诱道：“快叫娘啊，婠儿，你不是好奇娘亲么？你不是想见你娘亲么，这就是你娘亲啊！叫啊？”
姜婠望向女子，那女子身子似乎很弱，姜婠透过泪花瞧见她颤颤巍巍，双手摁住一旁的桌子。
姜婠张了张口，可嗓子这会儿发硬，娘亲这俩字儿她从来没喊过，一时还真喊不顺溜，试了几回，张口却变成了：“啊，啊。。。”
突然她就想起来，她不止一次问过长风，长风也不止一次说过：
“娘亲会教闺女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儿、干绣活；会搂着女儿困觉；会帮女儿泡香汤；要是磕伤了，娘亲会给闺女揉揉吹吹；若是病痛了，娘亲会陪着闺女一直到不痛了；冬日里头娘亲还会给暖热被窝；会给梳成小仙女儿；会做新衣服，给穿得像仙童；若是给人凶了，给人欺负了，母亲会给欺负过去…哪怕、那怕那凶她的人是爹爹…”
她好想有这样一个母亲。
突然她心头梗塞的慌。
她大眼一酸，顿时水汪汪一片，放声哭了起来，望向那清秀的女子，那女子却似乎瞬间就闭上了眼。
她不看她，娘亲不看她？
姜婠一着急，哭得更厉害。跪着向她跟前挪去。
越哭，姜婠心里头就越难受，最后竟只顾着拽着她衣衫嚎啕。
那一日，那女子最终还是走了。
哪怕最后，姜婠扯着她裙摆，一声接着一声地喊她“娘亲——”
那女子逃也似地出了府门，接过管伯手中缰绳，翻身上马，一甩鞭子，开跑了。
姜婠撒丫子追着那马儿，可她当初腿儿有点儿短，脚也有点小，动作也较常人迟缓，个头不敌马腹高，加上后背的伤还未愈，接连摔了几个大跟头。
最后一次，脑袋被路边大石狠狠磕了一下，疼的她爬不起来。
姜婠抹抹沾满灰尘的鼻涕，可耳边马蹄声愈发多了急了，她从那群疾驰而去的马儿辨出娘亲的那匹纯种白马的背影，可脑袋也愈发疼了。
她伸手一抹后脑，见满是红艳艳的血液。
姜婠嗓子干哑难受，胸口憋闷，头一震剧痛，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姜婠醒来后，在侍郎府中。
她床头的案几上正对着她放着那个布娃娃，娃娃笑看着她。
她伸出小手儿，够到起那布娃娃，摸摸那青布缝做的一张脸，突然一笑，颇为惆怅地道：
“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乌蟾羡彩凤，岂愿他人伤——赠予小丑蛤儿，哈哈哈，原来我张的是这样哦，连娘亲都不要的小丑！四娘…你说娘亲她是有苦衷的吧？长风，你不是说天底下没有不疼闺女的娘亲么？当真是我生的太丑么？不一定是这样的吧？听说她这一次去的是荆州，改天我们一起去问问她，好不？四娘？”
声音轻轻细细，话语顺顺溜溜，惊讶地管长风手中的水盆子砰然坠地。
长风傻望着姜婠，和她手中的布娃娃。
“小、小姐，你、你识字了，你识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