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醒了!"龙轩帝刚听完施华的叙述,内室便冲出来一名宫娥,惊喜的对着外面的人喊,龙轩帝豁然起身,推开那宫娥便快步走进了寝宫,还未走进内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弥漫开来,龙轩帝皱眉,想来宫中水池大多不深但因栽植一些睡莲之类的观赏物倒是有不少的石头,离水柔还是从亭子里摔下去的,难免会受伤!
等到走进内室,便见任医跪坐在床畔手中连着红线,而离水柔就躺在轻纱遮掩的床上,看不清情况,但见床侧扔置的沾染鲜血的被褥便知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陛下!"任医看见龙轩帝进来,放下手中红线,跪倒在地,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的续道"娘娘因着前段时间的米仁粥本就没将养好如今又寒气入骨,导致大出血这腹中龙子怕是······"还未等任医说完龙轩帝便知他的后半句了,闭了闭眼,打断了任医的话,"朕明了了。"带着无尽的叹息,宫人们赶紧跪倒在地,齐齐低声啜泣起来,龙轩帝挥挥手示意宫人起身各忙各的,自己上前一步掀开纱幔便走到了床边。
离水柔虚弱的抬抬眼,看了眼龙轩帝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就连平日与他唇枪舌战的粉嫩薄唇都隐隐有灰白之色毫无色彩。"来了?"离水柔想抬手,却只是堪堪动了几下便毫无气力的落了下去。
龙轩帝没想到离水柔竟真的伤到了自个儿,坐到离水柔床畔,小心的将她的手握到手中,"怎这般严重?"看着龙轩帝眼中不加掩饰的关系,离水柔浅浅的笑了笑,随即疲惫的闭上了眼,"我不想留在这儿。"许久离水柔沙哑着嗓音叹道"我本就不该在这里。"龙轩帝听到这话,手握的更紧,"疼。"单单一个字,便让龙轩帝兀然松手,突然站起身,拉开纱幔对着一众宫人怒吼"滚出去!"一众宫人连滚带爬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纷纷往外室退。
等到内室只剩下龙轩帝和离水柔之后,龙轩帝重新坐在了离水柔的床前,"怨我?"离水柔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陛下会怎么办?"
"水柔不该自伤。"龙轩帝没有回答离水柔的话,只是轻轻抚过离水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不过是落进水中罢了。"离水柔倒是不甚在意,"水柔如今铺上了路,陛下该怎么办?"
龙轩帝低叹一声"那么多的宫人亲见萧贤妃将你推入池中,如今水柔这大出血也是有目共睹的,太医又作证皇子夭折,朕就算想包庇她也是不能的。"离水柔浅浅一笑,声音透着种说不出的荒凉"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此处已无外人,水柔不必做戏了。"
"做戏吗?"离水柔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成不了一个弧度,只得低低吐出口气,看着床顶不说话,这般动作倒是让龙轩帝突然拿捏不准,离水柔此时在想的是什么。
"陛下,让他进来吧。"突地,离水柔转头看龙轩帝,黝黑的眸子现出些许细碎的空洞,加上她毫无生气的脸色和倦怠的音色竟让龙轩帝不自觉的抓住了她的手,担心下一瞬离水柔便消失不见了。
"好。"龙轩帝挥挥手,似有树枝轻声垂落的声音,随即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菱儿。"一袭青衫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纱幔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完全忽略了坐在一侧的龙轩帝,离水柔伸手想将手从龙轩帝手中抽出,无奈全身无力,"我只想坐起来一些。"
龙轩帝微微起身,小心的半抱住离水柔,又拿过软枕垫在床头让她侧卧在床头,离水柔缓了缓,转头看纱幔后的男子。
"你忘了,她死了。"龙轩帝拽过锦被,小心的盖在离水柔身上,对两个人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我刚听说你出事了,现下可好些了?"赵胤抬脚想上前却最终收了回去。"放心,水柔已经配了些舒缓的药物给那人,赵公子不必担忧。"
"菱儿!"听到这话,赵胤声调不自觉有些激动"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离水柔低低浅笑,龙轩帝忽而抬手遮住离水柔的嘴,离水柔不解的抬头看他,就听龙轩帝略显冷硬的声音响起"朕不喜水柔这般强颜欢笑的表情!"离水柔一怔,费劲的动动手,终于费力的抬了起来,略显凉意的手附在龙轩帝的手上,虽然看不见她嘴角的弧度但从她眼中流泻的光龙轩帝便知道此时的离水柔浅笑美好的样子,缓缓将手拿了下来,顺便将离水柔附在他手上的手握在手心中。
站在纱幔外的赵胤静静的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烁着不明朗的光,也许他明白了些东西,也许他不该现在就明白·······
"那人的身子早就药石罔顾了,如今水柔给你的也只能是一些舒缓的药物,盼着能延长些那人的阳寿吧。"离水柔有些困难的想下床,被龙轩帝拦住,"水柔告知赵卿家药物放在何处便好,不必起身。"
离水柔浅笑着摇摇头,执意要起身,龙轩帝眉头轻皱,一把将离水柔扯进怀中,眉角微蹙显然是龙轩帝的动作太大,弄疼了离水柔,"陛下。"离水柔似乎有些不满,龙轩帝却置若罔闻,"君卿。"离水柔无法,只得抬头看向仍站立在纱幔外的赵胤,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倦意,"你说那时你对芰菱说的是真心话,可真?"
赵胤一怔,不知离水柔此时突然提及那时的事是为何,但那时虽说存了一点儿私心却也真真是希望报芰菱当年的救命之恩才说出的那话,而且若没有芰菱自己怎会识得冰山上那人?所以说即使不那时不是十足的真心到也是有七八分的,"自然。"
"那便好。"离水柔似乎放心的浅笑出声,"君卿合该猜到我会将药放在哪里才是,你自去取便是。"离水柔虚弱的靠在龙轩帝怀中,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赵胤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微微思索一番便转身离开了。一时间,房中到又剩下了龙轩帝和离水柔两人。
"水柔可是累了?"龙轩帝低头温柔的拂过离水柔的脸颊心疼道"流了那么多的血,不知何时水柔才能好过来。"离水柔微微弯了下嘴角,轻轻动了动选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头发不小心划过龙轩帝的脖子,龙轩帝本能的想去闪躲,倒是惹来离水柔浅笑出声,"陛下手腕上还系着水柔的发,这些个青丝到是伤不到陛下的。"听到这话,龙轩帝微微放下心,又小心的调息了一下内息,发现果然正常,"水柔该早些与朕说明。"有些轻责的捏了捏离水柔的手背,离水柔不甚在意道"陛下从未问起,水柔自然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朕的不对了。"龙轩帝有些好笑的伸手稍稍迟疑了那么一下便坦坦荡荡的抚上离水柔的发,如墨长发柔软细密,带着丝丝掩不住的香味,仔细嗅去倒是像药香。
温润的手掌轻抚过发丝,离水柔闭着眼睛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却只有她一人知晓心中的悸动。仙伐居中女子自幼习毒,有形的毒物终有用完的一日,且随身携带诸多毒物有时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容易泄露,所以仙伐居中的女子都会捡身体的一部分来炼毒,甚至有人直接将自己练成毒人,芰菱儿时曾见过一个成功将自己炼制成毒人的仙伐居女子,可惜那女子不出一月便因自身毒性太强压抑不住反倒被反噬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和一头枯萎的发,也就打消了芰菱将自己练成毒人的打算,同时给了离水柔灵感,所以,后来水柔死后,离水柔便将自己的头发炼制成了毒物!芰菱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期间发丝承受不住药性碎断过,同时因为掌握不好要领而误伤过自己,最终,在最后一场比赛中,离水柔出其不意的用看似无意掉落的一根发丝要了芰然的命!如今想来,貌似只有在其母琴柔再世之时才会揽她入怀轻抚她的发丝哄她入睡。
许多年后,离水柔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有人在知道她的发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之后还会这般温柔的将它们一丝丝的捋顺、抚摸,离水柔惊讶于自己此时的平静,原来当心颤动到极限的时候会归于静谧,就好像被暴雨清洗过的山谷,绕着无尽的清朗与明晰,灵静而又美好让人心平气和中带着慢慢的欣喜悸动。
"朕还不知,水柔原来的名字叫做菱儿······"久久,龙轩帝低低一笑"很好听的名字啊。"
"陛下若知菱儿这名字代表什么,怕是就不觉着好听了。"离水柔缓缓从龙轩帝怀中起身,苍白的脸颊挂着凄美的弧度,"菱儿几月前,自缢了。"又看向纱幔外,赵胤曾站着的地方,"只是那时君卿不愿为菱儿陪葬罢了。"
"水柔?"
"陛下,水柔想休息下。"离水柔略显缓慢的躺倒在床上径自闭上眼睛,龙轩帝温柔的为其盖上被子,"朕也该为水柔讨个公道了。"说罢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