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正那里洗头,于远明也算是熟悉了那一条街的情况。
这是一条典型的龙城半边街。
龙城地势不平,很多地方的街道或支路是上下坡或者梯坎。而因为这个原因呢,就无法保证两边都是规规整整的门面。有的是一个堡坎,石头一摞摞。有的是旧房子的侧面,有的是城市设施。对面才是一排相对完整的门面,这种就叫半边街。
龙城最繁华的就是县城的广场了。也许所有的县城都有一个广场是最中心最繁华地段。
正面是一栋新修的大楼,下面是商场超市,上面是高层住宅。这个建筑也才修了几年,原来这地方是一座只有几层楼的电影院。当然也是县城的人流汹涌之地。影院门口是一个大坝子。顺着大坝子的两边,还分别有拐弯的台阶下去,下面才是大的广场。在台阶的墙壁上,是最近上映的电影海报与影片介绍。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魅力无穷的电影明星们给于远明带来了多少美好的遐想啊!甚至包括玻璃板上用广告色颜料写的那些电影介绍,预告。于远明都觉得那字漂亮极了!一看就是手写的,却又像印刻出来的那么标准,规范。
记得第一次看五毛钱(当时的最高价)的《红高粱》,那真是激动啊!不光是价钱高,余占鳌在高粱地里把九儿放倒的画面太刺激了!
还有蓝色的夜空,黄澄澄的月亮,撒到酒缸里的尿,哦,还有那一首高亢激越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都是非常好的回忆!
第一次吃雪糕,也是在电影院门口。
感觉那个雪糕比冰糕更冰,不光是有冷气往里吸,更有一种把嘴唇冻住的冰冷。
还有第一次看A片,龙城叫黄色录像。也是在电影院旁边的一个防空洞里。都是在下午或夜里,买票的人鬼鬼祟祟的。卖票的还问你:看几场?
买票的回头看一眼,确认没有熟人后悄声问:有没得好看的?
卖票的面无表情地回答:下午没得,晚上才有。
黄色录像又分为三类或二类,最刺激的当然是一类。统一称为生活片。
三类是有性暗示,性语言,性行为但是不暴露。一些话题或主题是围绕着这方面展开,一到关键时候就是音乐响起,镜头转移。比如于远明就看过邱淑贞与郑伊健演的那个什么电影,名字忘了,画面还清晰。就是在那里扭来扭去的,让你往性方面想,但是坚决不露一点。
二类就是有露点露胸甚至露毛的了,但是有的也拍得特别好看。情节合理,演员漂亮,画面唯美,比如叶玉卿,舒淇的那些电影。于远明和那些男人一样感叹:狗日的,咪咪真大!真好看啊!生得真好!
一边流口水,一边下面就有了感觉。
一类就完全是黄片了。此处省略五百字。
这栋大厦在修建之间,龙城还发生了一起大案。轰动了整个龙城,由于是命案又带有桃色,更是在街头巷尾成为人们交流时窃窃私语的主要材料。
那是一个风流的半老徐娘在家里与情人洗澡,煤气中毒而死。死了几天都无人知晓,是远在外地当兵的儿子打电话回来一直没人接。才给舅舅打电话,舅舅才登门发现此惨剧。
而男主角是有家庭的,当时电影公司的经理。
公安局查了一段时间也没找出什么疑点,结论就是煤气中毒而死。
据说男的收了建筑商的钱却没有把工程发包给对方,被对方报复了。
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两人的关系,一起泡澡赤身裸体死在一起的样子。
菜市场里卖豆腐脑的红鼻子老常讲起这个事情那是眉飞色舞,仿佛他在现场亲临一样栩栩如生:
别个说这两个勾搭很久了。那女的别看年纪不小了,床上功夫很厉害的!把这个老男人迷得二晕二晕的。经常和她搞在一起,自己的老婆都没怎么碰了。
这一回,她兄弟接到侄儿的电话去看究竟,也是没想到。
踹开门,两人不但赤身裸体,而且抱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嘿嘿,还有人说,男人的那个东西都还栽在里头。
说到这里,红鼻子老常得意洋洋,头上不多的几缕头发仿佛都立起来了。
旁边一群听闲龙门阵的男人口水滴答的问:是不是哦?
老常的老婆这个时候一声埋汰:
还不快去忙事情?一天就知道说这些无用的事情!日妈别说栽在里头,就是烂在里头都和你没关系!
红鼻子老常灭尔传听,一句话不说,各人去忙洗碗打调料了。
时间久远,慢慢地这个事情就没有人提了。
于远明每次看到这个大厦还记得那年的事情,是因为这个半老徐娘不是别人。她是于洪生单位上一个同事的二婚前妻。
因为曾经在桃花镇生活过几年,所以算是熟人了。
确实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把男人压得太过,后来就离婚了。
离婚后就离开了桃花镇,但是没想到再次出现是这种情形。于洪生单位上自然也传遍了,很多人还去调侃她的二婚前夫。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国营小厂,大家都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庸,烦闷,琐碎日子,多么需要此类爆炸性的新闻素材作为日常生活的点缀和调剂啊!
在新大厦的对面就是于远明逐渐熟悉的半条街,从广场到上面一条主公路的懒阳坡。
周正的美发店是第一家,旁边是一家包子铺。包子铺的两父子长得也像包子,面粉发得很好的那种,蓬松柔软,充满温暖与善意。包子铺上面是两米高的堡坎,堡坎上第一家是租碟片的。录像没落,VCD兴起。出售,出租碟片自然就成为一种生意。碟片店上面是一家副食店,门口摆个烟柜,烟柜上是一部红色的公用电话。副食店上面是一个大一点的门面,说它大不是指开间大,而是进深长。里面还有楼梯,说明上面还有一层。楼梯转角处,是一个躺式洗头台。对,这是又一家理发店。
于远明的情感经历就是从这一家理发店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