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加拉和萨克。”梅丽卡拉啜泣着,“啊,泰塔,你能阻止他对我做这些事情吗?求你了,求你了。”
泰塔知道那两个努比亚女奴隶是她恐怖的祸根。通常她们的故事都是令人厌恶的非洲的鬼怪和盗墓食尸鬼,可是现在她们有了另外的故事,并用这些故事来折磨她们照顾的小主人。泰塔发誓要坚决地对这两个粗野的贱货进行惩罚,使公主平静下来。那需要他全部的圆滑和平和的心态,因为梅丽卡拉十分恐惧。
他领她来到了花园里一个安静角落的凉棚坐下来,她爬到了他的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当然,她的恐惧是没有理由的。即使结婚后,纳加在梅丽卡拉的第一次月经前把她带到婚床上的话,那也是超越了自然、法律和习俗的事,那种事情还远在数年之后。他终于成功地使她安下心来,然后又带她到王室的马厩去欣赏和爱抚上午刚生出来的小马。
当她又开始谈笑风生时,泰塔领她回到了闺房,为了她的愉悦,他表演了几个小魔术。他把一个杯子里的尼罗河水用手指在里面沾一沾,就变成了香甜的冻果汁露,然后他们一起喝掉。接着他把一个小石子抛向空中,它就变成了一只活的金丝雀,飞到了一棵无花果树的枝头上。当这个小孩子在树下高兴得又蹦又跳、大声尖叫时,小鸟在树上也是兴奋地跳来跳去。
他离开了她,去找那两个女奴隶——马加拉和萨克——狠狠地给了她们一顿呵斥。她们两个抱成一团,悲伤地号啕大哭起来。他知道在这种令人难过的事情里马加拉总是罪魁祸首,因此,他从她的耳朵里取出了一个活蝎子,举到了她的面前几英寸远的地方,这使她陷入了阵发性惊恐状态,她的尿顺着她的腿一股股地流淌。
他总算替梅丽卡拉出了气,满意地去找赫瑟蕾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正带着竖琴在尼罗河畔上。她带着有点儿悲伤的微笑抬头看着他,但是仍继续弹奏着。在拖曳着的柳枝下的绿草地上,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来。她正在弹奏的曲子是她的祖母最喜欢的。泰塔曾经教她弹奏过,现在她开始唱着歌词。
当我看到我挚爱的面孔我的心像一只受伤的鹌鹑在颤动,面对他那灿烂的微笑我的双颊红得像清晨的朝阳。
她的声音里透着甜蜜与真挚,泰塔感到他自己的泪水快要流下来了。好像他又依稀听到了洛斯特丽丝的歌声。他情不自禁地一同唱了起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和沉稳,没有因年纪而产生不和谐的颤抖。在尼罗河上,过往的帆船上的船夫们听得入神而忘记了划动手中的桨,激流冲击着船只,在两人前面一荡而过。
当一曲结束时,赫瑟蕾缇把竖琴放在了一边,朝他转过脸来:“亲爱的泰塔,你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夜晚的月亮。”她对这昵称付之以淡然的一笑,因为她总是有天性浪漫的一面。“你希望我能够为你做点儿什么?”
“你必须去找纳加领主,对他表达我真诚的歉意,我不能和他结婚。”
她和她的祖母这个年龄时真的是太像了。洛斯特丽丝也使他担负过同样的无法完成的重任。对他完成任务的能力抱有同样的保证和信心。赫瑟蕾缇把她那大大的绿眼睛转向他:“你知道,我已经答应麦伦我将成为他的妻子。”麦伦是克拉塔斯的孙子,是王子尼弗尔的密友。
泰塔早已注意到麦伦看赫瑟蕾缇时那痴迷的眼神,而且也从未怀疑过她对他感情的回报。他突然想要知道他们激情的结局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们的感情究竟走了多远呢,但最后还是撇开了这个念头。“赫瑟蕾缇,我已经对你解释过多少次了,你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你是一位王室的公主。你的婚姻不能按照年轻人的想入非非那样去安排。那是政治的产物。”
“你不理解,泰塔。”赫瑟蕾缇柔声说道,但却带有他所害怕的那种固执。“我爱麦伦,自从我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起我就爱着他。我要和他结婚,而不是纳加领主。”
“我无力更改埃及摄政王的政令。”他尽力地解释着,但是她摇着头,还是对他微笑着。
“你是那么聪慧,泰塔。你会想出什么办法的,你总是能做到。”她告诉他,他感到他的心几乎碎了。
“我拒绝与你讨论法老的权力或是我即将发生的与王室公主的婚姻。在这两件事情上,我决不会动摇的。”为了强调他已经结束了这个主题,纳加把他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书桌上的纸卷上。一群野天鹅从东岸的沼泽地上飞起,它们扇动着那沉重的翅膀,飞过宽阔的灰色的尼罗河水域,在他们坐着的花园上空飞过。最后,泰塔把眼睛从天上移下来,然后起身离开。当他向摄政王鞠过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纳加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有允许你离开。”
“大人,我想你不再需要我了。”
纳加愤怒地瞪着泰塔,并示意他坐下来。“你正在考验我的好脾气和宽厚。我知道你习惯于为法老泰摩斯施行迷宫魔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要求你这样做。为什么你和我拖延?作为这个国家的摄政王,我不允许任何进一步的拖延。我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而恰恰是为了在与北方的这场战争,我们民族的生存。我需要众神的指引。你是唯一能为我提供众神的指导的人。”
纳加猛地站了起来,他面前的桌子翻倒了,纸莎草的长卷被撞落下来,笔和墨掉在了赤陶瓦上。他对此毫不理会,但是他提高声音大叫起来:“我命令你,我以鹰玺赋予我的全部权力……”他触摸了一下右臂上的护身符,“……我命令你代表我施展阿蒙拉迷宫的魔法。”
泰塔以戏剧性的服从姿势低着头。过去的数周以来,他一直准备着摄政王的这次最后通牒,只有到了大赦期的极限程度,尼弗尔才会在摄政王的野心下有相对的安全。他仍然确信,直到他被赋予迷宫魔法的认可时,纳加领主才会对尼弗尔采取致命的行动。
“对迷宫而言,满月才是最适合的时期。”泰塔告诉他,“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纳加一下子坐到椅子上。“你要在这里做,在我的住处。”他说道。
“不,摄政领主,那样结果会不理想的。”泰塔知道如果要取得对纳加的优势,他必须保持仪式的神秘。“我们离众神的影响越近,我们得到的预言就越准确。我已经对在布希里斯的奥西里斯神庙的祭司们做好了安排。那里将是我要在月盈之日的午夜施行迷宫魔法的地方。我要在神庙的内殿里实施神的奥秘。神的脊柱,吉耶德柱,被他的兄弟塞特肢解了,在那里矗立。这个圣迹将扩大我们深思熟虑的力量。”泰塔的声音充满着深奥的含义。“只有你和我将会出现在圣殿。不准许有其他任何人偷听到众神告知给你的话。阿斯莫尔的警卫团的一个卫兵将把守圣殿的入口。”
纳加信仰奥西里斯神,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泰塔已经知道他会被他所选定的时间和地点所打动。
“正如你所说的,就这样定了。”纳加同意了。
去布西里斯的旅行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他们乘坐的是王室的驳船,阿斯莫尔警卫团的四艘舰艇跟在后面。他们在神庙围墙下的黄色沙滩上了岸,祭司们拿着棕榈叶、阿拉伯树胶和没药(一种有香气、带苦味的树脂,用来制香料)等礼物,在等待着欢迎摄政王。摄政王以香味物质为乐的事在全国已经尽人皆知。
他们被领到为他们准备好的住房。纳加沐浴的时候,用水果和冻果汁露的浴液给自己喷香和提神。泰塔在高级祭司的陪同下看了圣殿,并且向伟大的神奥西里斯献上了祭品。后来,在泰塔微妙的暗示下,那位高级祭司离开了,留下了泰塔自己为晚上做准备。在迷宫术的施行过程中,纳加领主一直没有出现——很少有活着的人在场过。泰塔会为他上演一场精彩的表演,但是他不打算使自己遭受那真正的仪式所需经历的令人精疲力竭的严酷考验。
日落之后,高级祭祀在宴会上招待摄政王。为了表示他的敬意,他拿来出自神庙周围的葡萄园内最著名的葡萄酒。那是在布西里斯,伟大的神奥西里斯首次把葡萄引进埃及。当摄政王和他的随从们品尝着美味佳酿的醇香的时候,祭司们表演了一系列的喜剧节目以象征伟大的神的传奇经历。在演出的每一个节目里,奥西里斯都被描述为不同的肤色:像木乃伊的包带一样白,如地狱的王国一样黑,似血腥惩罚的神一样红。他总是举着弯柄杖和连枷棍,那是统治者的象征,他的两脚并拢在一起像一具僵尸的双足。在最后一幕中,他的脸被涂成了绿色来象征蔬菜一样的外观。而用高粱米表示生命和营养,奥西里斯被埋在地里预示着死亡。在冥界的黑暗之中,他像种子一样萌芽,接着显现出生命的永恒和辉煌灿烂的循环。
当活人造景展现的时候,高级祭司吟诵着魔法的神名:“夜之眼”、“永恒的贤人”、“盖布之子”和“文内弗,绝对的王权。”
接下来,被香炉的烟雾所环绕,随着锣鼓的节奏,祭司们唱着善与恶之间斗争的史诗。讲述着传说中塞特嫉妒他有德行的哥哥,将奥西里斯锁在一个箱子里,抛进了尼罗河里溺死。他的死尸在尼罗河岸上被洗干净后,塞特把它砍成了碎块,藏在了世界上不同的地方。在布西里斯这里,他藏了他的脊骨——吉耶德柱。伊西斯,他们的妹妹,寻找并且发现了奥西里斯尸体的所有部分,把它们重新组装到一起。然后她与他进行了交欢。当他们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扇动着她的翅膀,奥西里斯又恢复了生命的呼吸。
还没到午夜,埃及的摄政王已经饮光了一大壶醇厚得令人忘乎所以的葡萄酒,他处于神经质易冲动的状态,他的宗教迷信感被祭司们激发得更为强烈。当满月的银光通过与神庙尖顶的缝隙成一精确的直线悄悄地穿过神庙正厅的旗子朝圣殿关闭着的门射下时,高级祭司给了一个信号,所有的祭司都站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纳加领主和泰塔两个人。当离去的祭司们合唱的声音随着距离逐渐减小直到陷入沉寂时,泰塔拉着摄政王的手,带着他穿过洒满月光的正厅到了圣殿的门口。当他们走近时,外层包着青铜的大门自动地转开了。纳加领主吓了一跳,他在泰塔手里的那只手颤抖着。他可能是退了一步,但是泰塔领着他继续朝前走。
圣殿被四个火盆的火照亮了,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盆火。地面的中央有一个小矮凳。泰塔领着他到了凳子前并示意他坐下。当他就座后,他们后面的门旋转着关上了,纳加恐怖地看着四周的门。他会再一次惊得跳起来,但是泰塔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不管你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讲话。如果你珍视你的生命,就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泰塔留他坐在那里,然后迈着庄严的步子走近神的雕像。他举起双手,突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金杯。他高举着它,请求奥西里斯赐酒,然后拿回 给纳加,催促他喝下去。浓稠的蜜汁味品尝起来是碎杏仁、玫瑰花瓣和蘑菇的混合香。泰塔拍拍手,杯中的东西不见了。
他伸出空空的手,在纳加的面前前前后后神秘地动来动去。眨眼的工夫,阿蒙拉迷宫塞到了他掬起的手中。这些象牙筹码证实纳加听说的那些礼仪中的奇怪传闻。泰塔要求他用自己的手把它们盖上,而他则诵读向阿蒙拉和古埃及众神之主的祈祷:“伟大的光和火,暴怒的神的威严,正走近我们,倾听我们的请求。”
当与迷宫接触后渐渐热起来时,纳加在椅子上坐卧不安,他如释重负地把它们传回给泰塔。当他看到老人带着它们穿过了圣殿,并将其放到了巨大的奥西里斯的雕像底座时,他已大汗淋漓。巫师跪在了那里,在它下方低着头。一时间,屋子里除了火焰的嘶嘶声外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除了火盆里闪烁着的灯光投在墙上跳动的影子外,没有任何动静。
接着,猛然间,一声可怕又恐怖的尖叫响彻圣殿。听起来好像神的重要器官被他邪恶的兄弟从他身体上撕裂了似的。纳加轻声地呻吟着用他的头巾盖着头。
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突然,火盆里的火焰旺起来了,火光冲上了屋顶,由黄色到炽热的青和蓝紫色到深红和青紫色。从那里升腾起的巨大的烟云充满了整个屋子。纳加透不过气来并咳嗽着。他感到好像就要闷死了,神志不清。他能听到呼吸在他的脑袋里回响。
泰塔缓慢地转过来面对他,纳加吓得胆战心惊。因为泰塔已经变化了,他的脸放射着绿光,像一张复活了的神的脸。绿色的泡沫从他大张着的嘴里吐出来,又流淌到他的胸上,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在火盆光线的映照下闪现着银白色的光。他没有移动脚步,他滑向了纳加坐着的地方,从他大张着的流着泡沫的嘴里发出了一大群恶魔和精灵的狂叫声,那是一种恐怖的合唱:尖叫声、呻吟声、嘶嘶声和呼噜声,伴随着令人恶心的疯狂的笑声。
纳加领主企图站起来,可是各种声音和烟雾好像充斥着他的头脑,黑暗淹没了他。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他从椅子上猛地倒向了地砖上,昏死过去了。
当埃及的摄政王恢复知觉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河面上闪烁着粼粼的波光。他发现自己躺在皇家驳船船尾楼甲板遮阳棚下的丝绸垫子上。
他睡眼惺忪地环顾一下周围,看到了护卫队的船帆白得像白鹭的翅膀一样映衬着河岸上那郁郁葱葱的绿野。眼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索性他又闭上了。他感到嗓子渴得冒烟,他的喉咙好像吞了一捧尖利的碎石子似的。他的脑袋嗡嗡地疼,就像那幻觉之中的所有恶魔都陷在了那里面一样。他呻吟着、战栗着,大量地向奴隶们为他举着的桶里呕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