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守门的侍卫不防备苏日辰忽然推门而出,不等上拦,就见苏日辰沉着一张脸,快如闪电地从腰上解下一柄戒尺摸样的兵器,冷冷道:“带我去见乌木——”
个头稍矮的侍卫就要抽刀上前,却被个头颇高的侍卫拦下。
高个侍卫武技颇好,他能感觉到苏日辰浑身笼罩的浓烈杀意,单看昨日她受困还能与力大的萨兰一决高下,就知道此人不可小觑。她如今又是盛怒之时,打斗之下,无论是伤了兄弟,还是伤了她,都无法向皇子交代,不如顺着她,但凡有事总有天神一样的二皇子可以抵挡。
“这边走——”高个侍卫朝身后侍女使了眼色,那两个侍女撩起裙子,飞也似地去禀报给乌木。
苏日辰却并无伤人之意,随着两个侍卫走出此院大门,顺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穿过假山和水廊,来到一处拱门外。
只听前方脚步重重,乌木带着几个浑身黑甲胄的护卫迎面大步走来。
一见到苏日辰冰冷的脸容,乌木蹙了眉,不等他开口问话。苏日辰也不顾体内有什么毒蛊,轻功一掠就持戒尺上前,一行护卫立刻上前阻拦,却被乌木抬手拦下。
那柄戒尺堪堪停在乌木脖颈,苏日辰一字一顿道:“它在哪里?”
“什么?”乌木笃定她不会杀自己,神情无所动。
“我的木牌,我的——木牌——”苏日辰几乎是咬着牙低吼。那是她的命啊,除了銮铃就是木牌,如今方从梦中回忆起娘亲的摸样,若再加上木牌,寻找自己身世的可能性大了许多,可如今木牌不见了,她岂能不恨不急?
“什么木牌?”乌木蹙眉,眼神锐利地盯住苏日辰眸中的恼意。
“我的木牌——”苏日辰咬着牙,“你将我掳来之时,我脖颈上挂着一块木牌,如今——”她伸手摸摸空着的脖颈,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乌木此番终于知道发生了何事,可一块木牌太过普通和平凡,丢在哪里谁又能知道?如今苏日辰满心都将责任怪在他头上,倒是让他为难。
“我想要招揽你,你的木牌自然不是我拿的。——还需慢慢寻找才对。”乌木伸手捏住苏日辰横在脖颈的戒尺,“再说,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本皇子能看得上的?”
苏日辰目色一软,眼中露出慌乱。她相信以乌木的身份,在这种事情上根本没必要说谎,那么木牌去了哪里?
“看你的摸样,莫非是昨夜不小心遗落在床榻之上?”乌木提出一种可能性。
苏日辰不等他说下一句,转身就朝住处奔去,腹中疼痛又起,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可她哪里顾得上疼痛,若丢了木牌——苏日辰不敢往下想,一门心思只朝前方奔去。
等乌木带着一行人来到房门口时,屋子被苏日辰翻得乱七八糟,香炉倒在地上,桌案半歪,帐幔委地,锦被和棉褥被摊在地上,苏日辰几乎要将匡床找出洞来,看是否掉进了洞里。
乌木挥挥手:“去找——”他身后的侍卫侍女施礼后各自一块地方细细寻找。
苏日辰这厢一脚踢开匡床,只听哎呦一声,一个侍女恰好被踢挪的匡床被撞倒。
他是疯了吗?乌木一面沉吟,一面瞅着趴在床底下一寸也不放过的苏日辰。究竟是什么木牌,居然让他这样着急?那么,司空羽是否也会认识这么重要的牌子呢?
“在哪里——在哪里?”苏日辰急的满头大汗,忽然气势汹汹朝乌木冲来,“在哪里——在哪里?”
眼看苏日辰伸着一双手抓向自己,乌木一双铁臂霍然伸出,将她转身揉在胸前,喝道:“不要命了?——噬心蛊若催发,天下无人能救你。一块破牌子值得你用命来换吗?”
话音一落,乌木只觉得苏日辰一双小手充满了力气,直接将他格挡在外,转头朝他露出森白的牙齿:“有些东西在你们眼中或许不值一钱,可对我来说,那是我的全部——还给我——”
“我并没有拿——”乌木怒目,用力揪住苏日辰一条胳膊,只听咔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苏日辰的半条手臂被乌木卸下。
侍卫和侍女们状若未闻,继续垂着脑袋寻找。
苏日辰本就出了一身热汗,这下又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她龇着牙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若我此番找不到木牌,我绝不会放过你,乌木——唔……”
眼看苏日辰疼得脸色苍白,乌木又咔擦一声接好苏日辰的手臂,只疼地她两眼冒泪。
乌木冷哼一声,朝其他人喊道:“昨日是谁当值,全被给我叫来,我要看看这木牌难道飞天了不成?”
等六个梳着满头小辫的侍女们被带到室内时,但见苏日辰被点了穴道坐扔在地上,一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乌木脸。而乌木在整理出来一小片干净地方,端正地跪坐着。
“殿下万安!”六个侍女跪地施礼,心中各自惊疑不定。
之前帮忙寻找木牌的两个侍女也走到六人身后,恭谨地跪下。
“昨日都谁来过这间屋子,可曾见过什么木牌?”乌木摇头。他之前对苏日辰的评价还是颇高的,可如今看她这般没头没脑的闹腾,原来也不过是个愚人。哼——
不得不说,乌木心里有些失望。
地上跪的八个侍女,各自面面相觑,片刻后才有一个侍女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声音里透出几丝颤抖:“奴——奴昨日收拾地上打翻的饭菜——曾,曾见过一个梅花状的木牌——”
“它在哪里?”苏日辰的哑穴并未被点,又惊又怒地问道。
看到苏日辰严厉的容色,那侍女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奴不知那是贵客的东西,想着那么破旧,许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不要的东西。皇子恕罪——”
“别说其他的,它在哪里?”苏日辰恨不得冲上去撬开侍女的嘴。
“它——它——”那侍女“它”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兀自闷头哭。
“你——”苏日辰眼中惊怒交加,神色却渐渐冷静下来。她朝乌木看去,但见他好整以暇似乎不打算继续询问。
苏日辰咬咬牙,压低嗓门:“你——你莫哭,那木牌许是我昨日和那络腮胡子打架时掉的,你只告诉我它在哪里,二皇子定然不会为难你!”
乌木不言,那侍女就一直将脑袋叩在地上,闷闷地哭。
苏日辰心头发闷,这才明白乌木是故意让自己去求他。她直截了当道:“请二皇子帮我问问,那木牌现在究竟在哪里?”
乌木仍旧不言,一副老神在在的摸样。
苏日辰咬咬牙:“是在下不对,不应该对二皇子动手,是我的错,请二皇子……”
之前苏日辰次次出现在乌木面前都是一副凌然的模样,如今这样的软姿态让乌木有些受用,也有些不爽。他冷哼,眼中寒意遍布,轻轻扫过苏日辰的脸,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个字。
那侍女仍埋头哭泣。
苏日辰苦不堪言。她浑身酸痛,脸又青肿一片,如今又被点了穴道,再加上急怒攻心,这乌木居然还是不为所动。苏日辰掩去眼底的恨意,露出浓重的惨意:“二皇子,那是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还望二皇子援手——苏日辰感激不尽!”
家母?
乌木的心被这两个字震动。他以打量的目光瞅瞅苏日辰,但见她狼狈至此也算因自己而起。他沉吟片刻,目光闪了闪,朝地上的侍女问道:“那木牌现在何处,我不怪罪于你,快些说来!”
那闷头哭泣的侍女恍然抬脸,只见泪痕满面:“昨夜已放到大院门口——”
“来人,速去取来!”乌木眼神落在身穿甲胄的高个侍卫身上。
但见那侍卫连忙奔去,苏日辰松了一口气,却在等待的时间里觉得度秒如年,急躁和等待让她暂时忘了疼痛。她虽然不能动,却斜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外的动静。
一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苏日辰顿时喜上眉梢,可进来的高个侍卫却是一脸惧意,拱手道:“王爷——”
乌木蹙眉:“东西呢?”
高个侍卫瞅了一眼还在哭泣的侍女,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个侍女明知道那些垃圾放在大院门口,就是为了早上丢弃。她不敢亲自对皇子说那木牌可能找不到了,却要自己来说,当真是让人无语。
“回殿下话,鸿胪寺派了人来,每日早上会将大院门口的废物垃圾运到长安城外倒掉。所以——”那高个侍卫拉长了“所以”二字。
“所以——”苏日辰喃喃着,目光忽然变得凶利,她高声喊道,“所以那木牌在城外——乌木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要去找——”
乌木瞅了苏日辰一眼,这个摸样还要去长安城外寻找木牌?他沉吟半晌,起身走到苏日辰身侧,伸指解开苏日辰的穴道。
苏日辰此刻已将乌木恨极,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悦。她是乌木的俘虏,乌木会不会放她去长安城外找木牌尚且未知,她不愿此刻惹怒他。
乌木想了半晌,最终决定同意带着苏日辰出城寻找。
至于乌木为何同意,苏日辰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若乌木不同意她出城,她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乌木。
车声辘辘,苏日辰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翻身上马。本来考虑到苏日辰的身体,乌木想要用车载她,还能阻挡有心人的追踪。可苏日辰急切地要求骑马,乌木想了想,也答应了这个要求。
待苏日辰翻身上马,忽然觉得脸上一凉,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