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白云蹙眉道，“没看见她上山啊——而且她这几年，不都一直追在莲一后面吗？——我都两年没见到莲一那个兔崽子了——”说到莲一的时候，白云磨了磨牙。
眼看苏日辰眉头紧锁，白云凑过来，大大的眼睛骨碌乱转：“小十——那个啥，莲一那小兔崽子准备何时将牡丹娶回家？”
苏日辰垂眼：“师父，大师兄曾说过不愿还俗——”
“开玩笑——唐朝的女道士都可以随时还俗嫁人的，更何况他一个假道士！”白云翻了个白眼，忽然捂住嘴，一脸无辜的摸样。
“唐朝？”苏日辰心中惦记牡丹的安危，却也无法忽略白云的话，“自小师父就常提起唐朝如何，可我大颛邻国中并无这样一个国家，师父所说的唐朝到底是哪里？”
白云心喊要糟，一不小心又多嘴了。她连忙补救道：“就是我的家乡，你知道的师父的家乡很远很远很远——”
“师父，那你想家吗？”苏日辰再为白云添上一杯热水。
白云神色一怔，半晌微微撅撅嘴：“想又怎样，也回不去——不过，现在啊，就算让我回去，我也有些舍不得。——我将你们十几个萝卜头拉扯大，若是此生再也看不到你们，我这心啊——”
白云捂住自己的胸，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
苏日辰笑笑，她早已习惯白云的奇怪举动，甚至自己身上都有些白云的影子。
白云看到苏日辰微笑，用力拍拍她的肩：“这才对嘛——笑也一天，哭也一天，干嘛天天绷着一张脸，你可别跟你大师父学习，他啊——天生就是个面瘫——”
苏日辰瞅着白云，心中泛起几丝温暖。白云师父虽然经常不着调，可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是她衣不解带地照料自己。从名义上她甚至可以算得上自己的阿娘，可白云的性情，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师父——”苏日辰充满深情地喊道。
正喝茶的白云哆嗦了一下，挥手道：“你别这么肉麻地看我啊，我受不了——那个啥，你要没事，将为师的故事集誊抄一下可好？”说着白云将袖中用简体字所写的纸张拿出来，递给苏日辰。
苏日辰无奈：“师父，大师父说过不许你再用这种字体。”
他的话都是耳旁风了！白云心底兀自说着，敲敲苏日辰的脑袋：“快写快写，除了你，那几个小兔崽子怕是也认不出来我写的是什么！”她喝一口热茶，叹道，“说到底，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啊！”
苏日辰翻着手中的纸张，心中无奈：九个师兄皆是大师父手把手教习书法，唯独她单独被白云教习，所以也只有她能看得懂白云写的到底是什么，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豌豆公主！”苏日辰念着那莫名其妙的故事，朝自鸣得意的白云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换了旁边的翘头案准备誊抄。
案上文房四宝皆有，苏日辰一面磨墨一面思索牡丹的去向。若牡丹并未上山，那她去了何方，被巫族追赶是否会有危险，大师兄他是否知道牡丹的险境？
“小十啊，其实师父本来想将你带回山上的，后来一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这么大了，要是看上了谁，把自己卖了或者嫁了都行。可是——我和你大师父，将前朝宫中所有有关銮铃车舆的记录都拿出来看了，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白云挨着苏日辰坐下，托腮说着。
“你的身世仅靠一个銮铃实在是毫无头绪啊，不过你将脖子上的木牌多刻一些，然后让人去打探是否见过同样的，我觉得这样来的比较快。”白云从袖中的小袋中摸出一把瓜子，咯吱咯吱吃的很欢。
苏日辰垂着的眼睫微颤，原来师父入宫是为了调查銮铃之事，本就不曾抱有多大的希望，如今听她说来，心中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师父——”苏日辰顿住毛笔，声音有些闷闷的，“若我考中科举，入朝为官——”
咯嘣咯嘣，白云兴起拍这手：“那可好了，我自己是没机会了，你大师父看的太严，不过你嘛——还是很有机会的啦——那几个兔崽子一个都不愿意做官。做官多好啊，老子娘们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没一个有孝心——还是我家小十乖——小十啊，等你平步青云了，可不要忘了师父啊——”
白云絮叨地念着，丝毫不曾注意到苏日辰唇边的苦笑。
“师父，最初我想做官是为了让世上少一些像我这样的孤儿——十一年前的长安大乱，死了太多人。可后来我想做官是为了——”苏日辰的眼神变得迷茫。
是为了帮助我喜欢的人。看他一人在偌大的朝廷坎坷行走，步步惊心，我想要尽我的力量去帮助他。
白云砸吧着嘴，叹道：“还是我们家小十的觉悟高啊！——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为了寻找身世，或者是小时候听我讲穿越故事多了，也想当一回主角。——哎，我啊，充其量就是个炮灰！呜呜呜——”
苏日辰根本就没听清白云的唠叨，手中的毛笔顿住，神情显得温柔而深情。
而白云则在旁边继续絮絮叨叨：“为什么我这么惨，一来到这里就被那个面瘫一观给吃的死死的——我也想开创盛世啊！这儿的一切和唐朝那么相似，说不定我是未来的女皇呢——哈哈哈——”
“女皇？”苏日辰转过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叉腰大笑的白云，“师父，什么女皇？——我朝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女皇——”
白云正叨叨念着，被苏日辰一打断，忽然叹了口气，撅着嘴道：“小十啊，我告诉你——其实……其实，哎，说了你也不懂，算了，不说了，总之师父很看好你，若想好了考科举，过往知道你是女儿身的人——噢，师父去帮你封口？”
苏日辰愕然。
这世上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不过是唐府上下，神医谷的长老和小痣，还有景泰和青儿，剩余的全是师兄弟和牡丹，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对，还有二娘和夜善郎君，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说出去，根本就是萍水相逢嘛。
“师父——”苏日辰放下毛笔，神情严肃地盯住白云的娃娃脸，“女子做官是为欺君，欺君乃大罪，罪连坐九族。”
“连坐？”白云状若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笑了笑，忽然凑近苏日辰的脸，眨眨大眼睛，说道，“若这所谓的‘君’知道你是女子呢，岂不是又另当别论了？——想做就做，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师父支持你——”
“师父！”苏日辰与白云相对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