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冰冷而危机四伏。
那些骑手如同地狱走来的兽,沉默而有力地露着獠牙。苏日辰和景熏对望一眼,各自抽出兵器。苏日辰仍是一把无忧尺,而景熏的兵器竟然是一柄软剑,赫然和苏日辰的兵器是同门。
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但可以割,它可以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而且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那样速度极快,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软剑是靠割断颈动脉杀人,一般的盔甲不会护到脖子,所以软剑的杀伤力是很强的。
苏日辰心想,这些人若是东戎人,身上黑衣内定有甲胄,那么这软剑恰好适得其用。
周围本来毫无人声,城门处忽然起了喧哗,且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半个城似乎都呼喊起来。火,漫天的火,在这飘着冬雪的夜里,如同被无限放大的爆竹烟花,将整个嵩阳县城包裹在内,似乎想砰的一声将它炸个粉碎。
景熏察觉到苏日辰望着火光时眼里的惊惧。
火、哭声、铁甲的磨合声、利刃刺入肉体的钝声、冰冷的刀光,突如其来地袭向苏日辰。
苏日辰霍然后退半步,身子一震,似乎清醒过来。耳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声音,只有一个尖锐有力的声音似乎穿破虚空,直直杀来:“六郎——六郎——快逃——”
苏日辰悚然一惊,那是方三郎的声音。
但见黑暗中,方三郎的脸在火光中闪现。他策马而来,身后追击着两个跟眼前装束一样的黑衣蒙面骑手。他们手中的绳索眼看就要套上方三郎的脖颈。
苏日辰牙龇目裂,浑身发颤。
他们怎么敢?那是唐媛的夫,谁敢阻挡唐媛的幸福,都得死——
她几乎是本能就以平生最大的力气将手中戒尺往右回旋而出。她脚步一点,朝与戒尺相对的左面急行掠去。
戒尺如一道看不见的光,激射而去,所经地面尽数爆裂。它携带苏日辰的滔天震怒,在苏日辰和追踪方三郎的两骑之间划下半个弧,只是瞬间,便将那两个追击方三郎的黑骑腰斩成两半。血肉横飞中,那戒尺又沿另外半个弧形回旋而来。
蓄水池旁侧的十骑动了,数十条金刚打造的绳索捆向那飞旋而来的戒尺。他们快,苏日辰却比他们更快,她已在空中接到戒尺,烈火之中如一道闪电,劈开这深沉的夜。
马儿的嘶鸣声中,又四人落马。
在苏日辰动的同时,景熏一柄软剑如一根细密的针,心随影动,穿梭在黑骑之中。如果说苏日辰是无招无式,那么他就是一把剑。以身体为剑,在速度上领先敌人一步。
几乎是瞬间,胜负似已分。
方三郎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满地鲜血,还有两匹马儿犹然在哀叫,可马儿的主人早已身首异处。景熏的软剑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只取要害脖颈。
苏日辰冷寒着一张脸。她不敢想象,如果方才晚了一步,唐媛的生命将会变成什么样。她遥遥望着马上呆滞的方三郎,眼中光芒明灭。
“啪啪啪——”掌声传来。
苏日辰和景熏来的方向,黑暗里走来两个人,为首分明是当日袭杀司空羽的乌木。他身后那人带着斗篷,将头脸都埋在阴影里,只有一缕灰白的碎发被风卷入光亮处。那老者虽然不起眼,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股沉沉的静谧,是那种空洞无物到极致的安静。
东城火焰滔天,浓烟滚滚袭来。
乌木冷寒着一张脸:“我将骑兵化整为零,好不容易一路追来,不料竟被你们一招斩杀。我绝不放过你们——迟早会让你们一一还来!”
苏日辰右臂一划,戒尺尖端直直指向乌木,眼中没有挑衅,只有黑暗:“你胆敢来,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两句话竟一语成谶,多年后再相逢已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你——”乌木腰间的鬼头刀兀自鸣动,感应着主人的愤怒。
乌木身后的斗篷老者,一把按住乌木移向鬼头刀的手,呵呵而笑,“无忧尺——天地无忧,是为死——没想到你一个小娃娃,居然能用的了无忧尺。”
苏日辰冷哼一声,似乎懒得跟他废话。
“我早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乌木的手从鬼头刀上放下,冷冷一笑,并不看地上尸骨一眼,转身与老者急掠而去。他们退得很快,如同鬼魅般,三步并作两步,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鬼步——”苏日辰喃喃,握紧手中戒尺。
那个老者,莫非是当年一个人一把刀就灭了东方世家的鬼客?师父说过,若遇见鬼客,能逃则逃,若不能逃,就亮出无忧尺。亮出无忧尺,鬼客不一定不会杀人,但他至少会考虑一下能不能杀。
被苏日辰的武技震惊的景泰,缓步走来。他不曾想这样一个单薄的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
方三郎终于从愣怔中醒来。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最初是两个骑兵从城门外风驰电掣地冲进来,他分了人手去追。不过片刻,又有两骑如此进了城门,他只得亲自去追。似乎在他离开后,约有二十多个黑骑一起闯城门,他们似乎久经沙场,闯过城门的刹那,将三十几名守卫瞬间击杀。
那些黑骑利用调虎离山之际入城后,兵分两路,一队去东城放火,引起混乱。另一对人马则伏击在蓄水池附近,等待刺杀。
“要出城门,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东城,全是火海。另一条则是这里,若要出城,必须经过蓄水池。他们要找的不是我,而是司空羽。——司空家好计谋,居然用金蝉脱壳——”听完方三郎的讲述,景泰冷着脸说道。
苏日辰一惊:“你怎知是司空家的计谋?”
景泰转头又问向方三郎:“昨日司空家入城多少人,出城多少人?”
方三郎细细一算,道:“入城九人,出城包括司空羽在内共八人。他们说那两人留在唐家保护司空羽的朋友。我以为——”
“你以为他们要保护的是苏日辰。”景泰望着东方仍旧翻涌的浓烟,冷声道,“司空家应该已经知晓当日司空羽被刺杀时,苏日辰也在场。司空家留下的两个人,正是为了将捕杀的矛头拨向苏日辰。可司空家敢如此做,就证明唐家足有能力自保。”说完景泰和方三郎都看向苏日辰。
苏日辰摇头,她的确不知唐家有什么能力可以在乌木的攻击下自保:“就算是司空家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也有可能是司空家不曾知晓乌木的实力。”
“乌木?”景泰警觉的抓住她所念出的名字,“你可知乌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