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日辰妆好,她左右甩荡宽大的长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衣服?”原来这衣服是她向婢女借穿的。
三个婢女面面相觑,端药的婢女施礼道:“回娘子话,这是景郎君一早就为娘子备好的。”
风吹过桌上白纸,哗哗作响。苏日辰脸上的笑透明了些许,她静静说着:“原来如此,那么景郎君如今何在?”
三个婢女齐齐摇头。
苏日辰朝她们施礼:“麻烦各位娘子去为我端些饭食可否?”她的尊重,让婢女们惶恐十分,心底却欣喜地离去。苏日辰拿起墨块,在砚台里细细研磨。她的眼神却望着窗外。这个景泰,细心程度可见一斑,欠他的人情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大,倒不知该如何还清呢!
研好墨汁,苏日辰素手一抬,今日精神十足,除了额上牡丹,几乎已感觉不到身体有其他不适,这陈晖宾的医术果真当世难求啊!她下笔犹疑,竟不知该如何辞去。陈晖宾和景泰至今也无人能告知她,这毒究竟能不能解。
她心下一叹,是否要求过多了。当即写了寥寥几字。
待吹干墨迹,婢女们已端来饭菜,中有一人似乎略懂些字。许是因为苏日辰太过和气,那婢女好奇地问道:“娘子要走吗?”言辞间颇有些不舍。
苏日辰向来爱开玩笑,何况是这些温柔可亲的女儿们。她大大地喝一口米粥,叹口气:“莫非小娘子不希望我走?——我是女子,非是男儿啊!”她言外之意,是小娘子你莫非是看上我,可我是女孩子啊!
认字的婢女羞窘,另外两个婢女掩口而笑。
三人侍立在苏日辰左右,纷纷道:“娘子性情和顺,婢子们十分喜欢和娘子说话呢!”苏日辰和她们笑闹半晌,也未见到陈晖宾前来搭脉或送药,景熏也不见踪影。
他们都去了哪里?
但好在还有一个人在,那便是司空羽。眼见司空羽玉树临风地出现在门口,三个婢女有礼地告退,留下他们两人。此刻苏日辰已用完了朝食,正将自己的男儿装打成包袱,准备一同带走。
司空羽歪坐在四方凳上,只觉得腰间隐隐作痛。他龇牙咧嘴地嘲笑道:“你啊,一点便宜都不许别人占,莫非你这身旧衣还会有人稀罕?”
苏日辰瞥他一眼,细细叠好旧衣衫:“这衣服也是在长安花了几百文钱买的,若多加爱惜,可以穿上三四年呢!”
司空羽嗤笑开,扯动腰间伤口,他眯着眼忍痛过去。
苏日辰走过来,一手扶着他的右肩:“伤口未愈,你作何跑来跑去?我昨日答应阿媛回唐家过年,本想和景郎君辞别,不料他竟不在。”
疼痛稍减,司空羽诧异道:“说起来,这景泰究竟是何人?唐媛出嫁前,我作为官媒来过方家几趟,见到整个方家对他都毕恭毕敬,莫非——他名景泰,与当今天子的六皇子寿王同名——同名实属正常,可方家对他的态度——莫非……”司空羽睁大了眸,等着苏日辰的肯定。
苏日辰轻描淡写:“这个我竟不知,若是好奇,你且自己问问他。”景泰一直深居简出,身为帝子,却出现在嵩阳县,此事必有蹊跷,不经景泰的允许,苏日辰不愿说出他的身份。且景泰似乎并不知苏日辰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
司空羽忽然眸中现出激动,扯住苏日辰转身的手:“十郎,十郎,这是好事啊,若他真的是寿王,那简直是太好了!”
“好事?”苏日辰不解。
司空羽大喜,撑着腰站起来,双手放在苏日辰双肩,逼迫她看着自己的脸:“十郎十郎,你可知寿王身边有神医?——你道为何天子封景泰为寿王。说来还真有一段故事。”
神医?苏日辰揣测,莫非说的是陈晖宾,百花门毒,他虽不能解,却能压制,也称得上是神医吧。
这厢苏日辰心头多念,那厢司空羽惊喜万分:“这事说起来知道的人不多,可我家——你懂得,我家有一位同宗的姑姑乃是天子嫔妃,所以我家多少知道一些宫廷的事情。且这事也无利害关系。”
苏日辰等着司空羽说出个子卯寅丑来。
“景泰之母乃是史贵妃,史贵妃膝下还有一女,乃是景泰的嫡亲妹妹,被天子封为娴昭公主。听说这娴昭公主自小便体弱多病,为此天子遍寻名医为其延命。许是太过宠爱这个公主,本想封她长寿之名,却又怕她病弱撑不起,便封了景泰为寿王,意为替公主祈福长寿。——后来啊,这景泰真的从民间寻了一位名医前去为公主诊治,当真大有起色啊。连我那为妃的姑姑都赞不绝口!哎,哎,十郎,你的毒,想必那神医肯定有办法!”
司空羽长长叹了口气,满眼满心都是欢喜。他一把将苏日辰带入怀中,使劲拍着她的后背,笑哈哈:“十郎十郎,我本想着回家求阿耶想想办法,送我去宫中求姑姑为你找到那神医,原来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有寿王在,那神医肯定会为你诊治的!”
话说到这里,苏日辰已确定那陈晖宾就是司空羽口中念叨的神医。
可是司空,那陈神医亦说此毒不能解。苏日辰伏在他肩上,感激他的关心,本想环住他的腰,却念及他的伤口,便推开他,笑开:“如今我可是女装裹身,男女授受不亲,司空你离我远一些——”
司空羽有些尴尬,打着哈哈松了手,却又忍不住瞥了苏日辰一眼:“好端端的换甚女装,恁得麻烦——哎呀,那景泰,呸呸呸,应该说是殿下何在,我去求他——”
苏日辰一把扯住慌里慌张的司空羽,按着他坐下:“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那神医——”她停顿了一下,笑笑:“那神医应该正是为我们诊疗的陈医师,否则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活蹦乱跳呢?”
司空羽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一沉,问道:“陈医师?他无法解毒?”陈晖宾若是能为苏日辰解毒,苏日辰也犯不着半夜坐在院子里吹冷风了。
司空羽一把扯住苏日辰,急道:“十郎,这毒究竟是谁下的,到底是谁?可曾有解药?”他本以为天下之大,苏日辰的毒不会是什么大事,不料竟然比想象中严重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