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景此刻就在织云院中!?
月灵台地处五峰正中的百月湖内,与醉剑峰不过百里之遥,但这百里对于此时的聂羽来说与当初的遥遥七万里没有半点区别。在他眼中,此刻的百里之隔甚至比那七万里的遥不可及更折磨人心。
比起两年之期,此时不过小半刻功夫就能回到织云院,但这小半刻功夫对于望眼欲穿的他来说还是太长!太久!他恨自己没有师父的莫大神通可以瞬息百里,可以眨眼间就站在弟弟身旁。
长空之上,没有半分进阶之余的喜悦,也没有丝毫观峰赏景的闲情,聂羽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回织云院中看看受伤的弟弟。
三人座下的苍雕逐熙一路乘风而起,翱翔之间,背负的陆熙和穆浣菱二人也没闲着。
“师弟,当日师父让我将你送去外院我还颇有几分不放心。如今你不但摘得了道比头名,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筑月基,师兄倒是要先祝贺你一番了。”陆熙心情显然不错,悠然地冲聂羽说道。
“哼,他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当日要不是我和妹妹将他带回萌关,哪儿会有今日兄弟重逢,修为大进的好事!”穆浣菱没好气地一努嘴。
“浣菱师妹此言差矣,我们织云院向来讲求因缘。无论是他当日被你们带回萌关,还是被师父带回宗内送入外院,再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都可说得上是小师弟自己的造化,怎是一句运气好能讲得清的?”陆熙不以为然地笑道。
“切!看到他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臭小子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师父待人一向冷漠,怎么偏偏对他的事情如此在意!”穆浣菱瞟了一眼聂羽,言语中满是嗔怪的意思。
“师弟……”陆熙听闻穆浣菱此话,脸上的笑意当即敛起了些,冲聂羽淡淡说道:“为了聂景的事情,师父这十几日间可没少受人委屈,等你回到院中还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聂羽刚才一直沉浸在对聂景的思念中,两个人所说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陆熙提及了聂景两个字,他才突然回过了神,怔了怔看向陆熙道:“陆师兄,你方才说凌渊师父这些日子受了委屈?”
“也亏得你能这么自在……”穆浣菱颇为气愤地插嘴道:“这些日子不光是师父,就连我们这一脉的弟子在宗内也遭到了不少冷眼!”
“为什么?”聂羽面露不解之色。
“此事倒也没有师妹说的这么严重。”陆熙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不怕师弟笑话,当日道比上你那惊为天人的三击,其中气魄令为兄都有几分汗颜。实力强劲虽然是好事,但师弟当日引出的事端却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话怎么说?”聂羽当即疑声问道。
“当日圣姑一怒之下毁去了乌玄钟,子冬和贺夕之后四十多名弟子的终试也是不了了之。随后广执院居然下了一道门令,外院道比改为了四十八取二十八的道术比试。经过道比,外院中竟有几个呼声颇高之人被淘汰了下来。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这些败阵之人却难免将怨气算到了你的头上。”
“你被圣姑带走之后,师父曾苦求师祖长羲真人,无果后才会选择长跪于月灵台求那位妙蟾圣姑高抬贵手,饶过你的性命。谁知师弟福大命大,居然与那圣姑攀上了亲戚……”
陆熙这句话中明显有几分玩笑之意,但聂羽在他面上却没看到半点笑容。依着这位师兄的心性,可见当日凌渊师父到底有多焦急。
“圣姑将你带入火月灵台闭关后,师父怕你出关后跟五师弟一样急急忙忙冲下山去,便派我们四位师兄师姐轮流守护在月灵台内,她自己则去求师祖和圣姑想办法寻找五师弟的下落……”
“师兄,你等等再说,我憋不住了!”穆浣菱听到此处,脸涨得微红,冲着聂羽连珠炮般开口道:“你小子在里面闭关倒是舒服,我们四人在月灵台却成了众矢之的!那位圣姑临走留下了话,在你闭关的时候谁都不许进去,被挡在门外的这些人惹不起圣姑,又不会得罪宣家的五位师伯,自然把气撒到了我们几人的头上!就因为此事,前日陆师兄还白白挨了那温老头一掌!”
“什么?”聂羽满脸诧异地盯着陆熙,狐疑地问道:“温师伯?就是刚才门外的那个黑袍前辈?”
陆熙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是长辈,我当日又顶撞了他,这一掌之事不提也罢。再说,这点伤与师父这几天受的委屈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师弟可能还不清楚,醉乌山弟子虽均设有本命灵牌,但一般弟子的本命灵牌只能指示灵牌主人的生死,只有各院长老以上的血魂灵牌才能够追踪本人的位置。当日五师弟急匆匆地跑下山去,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想要寻到他谈何容易?”
说到此处,陆熙面上忽地露出几分沉思之色:“聂景留在院内的本命灵牌虽然一直没有熄灭,但在你入关后的第三日却忽然暗淡了许多……有苍雕从旁为伴,以他的修为自然不可能被凡人所伤,故而十有八九是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修士或是陷在什么禁制之中。”
“师父当时心急如焚,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却没有一种行得通。无奈之下,她再次拜入妙蟾洞,希望那位圣姑能帮她想想办法,没想到那位妙蟾圣姑一听是你的事情,居然真应了下来。”
聂羽平心静气地听着,思来想去却也寻不到个缘由,暗道若只是因为阿二和九儿的关系,这位火姑母该没比较这么帮自己才对。
“这位圣姑当时二话没说便带着师父去了烈剑峰,逼着峰主宿老爷子施展了一门问灵寻人的秘术,居然单靠着一枚本命灵牌寻到了五师弟的所在。当时师弟身陷一处诡异的禁制,师父当即只身前去相救,三日后才在一脉名为煞血门的邪派中寻到了奄奄一息的五师弟。”
“对于醉剑、烈剑两峰不和之事师弟想必也知晓一些,宿老爷子那门寻人的秘术颇损真元,当时碍于圣姑的面子,宿老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巧合的是当日圣姑送师弟进火月灵台时,曾从中强行带出来两名弟子,这两人也都是烈剑峰的弟子。为了这两件事,烈剑峰这些日子已来醉剑峰上寻了不少麻烦,长羲师祖为此也没少操心。”
“这……”
聂羽万万没有想过,他和聂景两个人的事情居然将宗内这么多人都牵扯了进来。他更没想到,凌渊师父为了许给他们兄弟二人的两个诺言,居然将事情做到了这等地步。
“哎……”沉默许久的穆浣菱哀叹一声,缓声道:“就因为你们两个的事,一向清静的织云院这几天吵闹声就没断过,就连雾彷师伯和贾长老对师父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几分微词。”
“雾彷师伯?贾长老?”聂羽脱口问道,怎知二人却没有半点理会他的意思。
“师妹,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陆熙面色一紧地问道。
“我也是偶然听到吕千钟和沈柯儿的对话才知晓的。”穆浣菱义愤填膺地说道:“听他们话中的意思,首座与贾长老似乎不太希望我们这一脉弟子在百宗试炼上替织云院出战。”
“竟有此事……”贺夕沉吟了一句,神情也变得异常难看了起来。
聂羽此刻可没什么闲情去询问谁是雾彷师伯和贾长老,这百门试炼又是什么东西。看着直插云霄的醉剑峰越来越近,他脑中就只剩下当初与弟弟一同修文习武,终日欢笑的场景。
苍雕乘风而行,蓦然钻入飘荡在醉剑峰半山的彩云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近百座精雕细刻的朱顶楼宇便呈现在了三人面前。
陆熙似乎早有准备,冲着一处泛起粉色光华的院落轻轻一点,逐熙当即俯冲而下,扑腾了几下巨翅后稳稳地落在了院内。直到此刻,聂羽才看清院内的粉色华光居然是一方丈许大的凝厚光罩。
几乎就在巨雕落地的瞬间,他已闪身来到了粉色的光幕前。纵使他经历了数场大战,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此刻却根本无法止住眼角狂涌的泪水。
晶莹剔透的光幕中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桶中满溢着绿油油的液体,其上还撒着无数各色花瓣。花瓣之中躺着一个俊俏的青年,清瘦的颌面上没有半点血色,虽然此刻浸在灵气四溢的花液内,但干裂的双唇上看不到半点水润的样子。
聂景……
聂羽曾幻象过无数个兄弟见面的场景,但却从未料想两年之后的今天,再见面的弟弟居然比当日分别时更为憔悴。若不是光幕内不断出入聂景身体的灵气,聂羽甚至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弟弟还活着与否了。
就在他贴着光幕颔首而泣的时候,身旁蓦然传来了一阵悠悠兰香,莫凌渊袅娜不已的身影已静静地站在了他身旁,檀口轻启道了一句。
“当日承了你们二人的诺言,总算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