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又十年,时过境迁,沙白镇并没迎来新的镇妖人,反倒因为妖多魔多,从各个洲部吸引来不少赏金捉妖人。
沙白镇原本只有两条主干道,现在已经拓展成了拥有旅馆区、领赏街、原住民区和市集广场等等的大镇。
广场在镇中心,临街处立有两块巨型公告栏,第一块公告栏张贴的是警示贴,一提醒民众们小心魔物,出门必须结伴而行;二是公布捐建功德碑名单;三是招聘镇妖义士的广告。
真正有人围观的是第二块公告栏,那里贴满了捉妖悬赏榜单,悬赏金额由高至低。
每天来撕榜单的人络绎不绝,唯有榜顶头排第一行无人敢问津,尤其是第一张悬赏贴,从张贴至今半年有余,日晒雨淋,纸张早已腐烂泛黄,字迹模糊,倘若个子够高,还能依稀辨别出被缉拿者的名字叫满有维,悬赏金额为七万七千七百两黄金。
满有维不是一般的魔物,早些年前,他是京城第一文状元,修仙界新派剑侠,自创的满式剑法曾在各地武馆风靡一时。
后来为何上了悬赏榜,大多数人并不太了解,只是想到他既然有这么高深的道行,赏金又高得离谱,没人敢拿性命去揭榜。
近两日,笼罩在镇上的瘴气越来越重,百米以外,景物朦胧不清,没有捉妖人愿意在这种日子出门捉妖。
衙门只得加强巡逻的兵力,聘请小道师允当临时打更人,到了太阳西下以后,全镇戒严,并于戌时执行宵禁。
宵禁时段擅自出门者,杖刑伺候。
杖刑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一杖见红,两三杖能让体弱的濒临半死。
镇东街的施婆婆害怕杖刑,更害怕媳妇尤氏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她家已经没有男人了,再少个劳力,她受不了,更不用说,屋里还有个一岁半的幺儿等着吃奶。
下午尤氏带着大女儿桃沫沫到东里坡抢收玉米,邻家张小哥还帮拉了一车玉米回来,再去的时候,张小哥说玉米地里已经看不到娘俩了。
施婆婆以为她们在回家的路上,哄睡幺儿后,早早赶到镇门关处守着,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尤氏和桃沫沫半个身影。
从东里坡到镇门关不过两刻钟的脚程,天气晴好的时候,坡顶能看遍全镇风貌。
施婆婆自知她俩凶多吉少,一想到今后孤苦零丁的生活,不禁泪眼婆娑,双腿怎么也支不住身体,瘫倒在地,喃喃自语:“我的儿啊…沫沫…你们快回来吧……”
哭到动情之处,施婆婆顿胸垂足,万般痛心。
守门的刘卫兵实在看不过眼,他把施婆婆搀到墙角台阶处,安慰道:“老人家,你先别急,还有些时间才关镇门,我带几个人给你去找找吧。”
施婆婆泣不成声,拼命摇头:“兵爷大人,我家媳妇一定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们的玉米地就在东里坡下,都说是风水宝地,有仙树镇着,一个多时辰了,人就是回不到这里,一定是出事了…救不了了…”
“就算救不了,也得见到尸首,老人家你在这里歇歇,莫哭。”刘守卫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即然施婆婆坚称出事死了人,那怎么也得寻到尸骸遗物才算有个交待。
安顿好施婆婆,他立即当场征集了三四个壮汉义士,争分夺秒地朝东里坡跑去。
从镇门到东里坡,只有一条小道可以走,到了坡下,雾霾极其浓厚,能见度仅两三米,刘守卫开始让四个义士用长竹棍撩拨路边草丛,展开地毯式搜索,自己则手拿双刀,走在最前头为他们开路。
进入玉米地,大约向西北方摸索五六米,刘守卫就发现大刀挥动时,雾霾并没有流动的迹像,义士们也惊觉向外使劲搅动的长竹棍似乎被不明力量牵制住了。
“大家小心!”刘守卫提醒道:“摆阵!”
义士们赶紧向刘守卫靠拢,摆出梅花阵型,刀锋棍尖皆朝外对空指着。
很快,无数白薄纱伴随着雪片、花瓣、香脂粉从天空中纷飞飘落,婉如仙境,让人目眩神迷。
刘守卫不曾见过这般景象,猜不出是神是鬼,于是他大声叫道:“敢问是哪路神仙在此地云游?”
对方无声回应,只是西北方向传来更浓烈的阵阵花香,香味所到之处,雾霾逐渐淡去,只见小道两旁的玉米杆上飘浮着两排共三十六位衣着华美的侍女,个个手持仙花与薄纱帐,薄纱向上缠绕并托举着一顶巨大无比的紫金檀木步辇轿。
轿身前后长约三米,宽两米,轿顶悬浮飘着大红绣花薄绒布,布上两条黑金大龙栩栩如生,薄绒布由上至下凭空垂落地面,更是给人一种气势磅礴,力压群雄的感觉。
“几位壮士可是为尤兰和桃沫沫而来?”步辇之中传来一个男声:“把银两拿去交差吧。”
话毕,头排打坐的侍女从空中款款步下,在刘守卫面前轻轻放下一个绣花锦囊。
“这是什么意思?”刘守卫问道。
侍女轻声回应:“这是感谢的意思。感谢她家婆婆的养育之恩,锦囊里的银两足够她老人家购置几亩良田了,就算她要请长工照顾幺儿,也能盈余不少。”
撂下银两,侍女径自转身款款回到半空中。
刘守卫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些赛神仙们是来买人的。
不等刘守卫伸手去拿锦囊,步辇中又传来声音:“哼,真金白银一千两,换对母女已是超值,何必兴师动众地来问候寡人。”
话刚落音,步辇外大红绣花帘子便被侍女们交错支起,一个长发及地,面容俊秀却略显沧桑的男子站到了帘外,他的目光直指刘守卫的背后。
果不其然,烟消雾散之后,一大拨青云宗派的道士们把玉米地围得水泄不通。
轮不到刘守卫发话,青云宗派道长随即将手里的佛尘甩向长发男人,虽说只是兽毛佛子,软若轻风,可风锋锐可削铁,只是这上下几佛,步辇的红帘子竟然悄然断裂飘落。
长发男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面对杀人于无形的佛尘风剑,他只是伸出左手凭空运气,便轻易破解了剑气,待风剑扑向他的脸庞时,早已化作一阵凉风,吹佛了几根青丝而已。
实力差距明显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青云宗派道长只得气乎乎叫道:“好你个满有维,强买妇孺,还作抵抗,我大青云迟早要将你捉拿伏法!!”
“想让我伏法你就来吧,老子就在这里等你。”满有维微微一笑,带着满脸挑衅的痛快神情,就地落坐步辇边沿:“让你三招,你能打到锦囊所放之处,那两母女由你处置,锦囊也由你处置。若不能,那就劳烦道长您将银两转交给尤氏家的婆婆了。”
“你!!”道长气急败坏,怒血冲冠,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堂堂青云宗派的道长竟然要被一个魔物让招,虽然很生气,却还要保持道貌岸然的模样,于是他只得把目光转向刘守卫,试图从刘守卫身上找个能下去的台阶。
可是一介无用的小镇守卫,根本没办法成为他的挡箭牌。
正在道长发愁的时候,锦囊上方突然出现一团劈啪作响的奇怪烟雾,紧接着,电光四射,烟雾炸裂开来,震的在场所有人都缩到地上。
就连坐在步辇边上的满有维也都伸出手臂遮挡眼睛。
烟雾散尽,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爆炸中心。
只见一个身材瘦弱,个头不出一米八,身穿奇装异服,头发短而绯红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仔细观察,少年的容貌、神态、气质都与满有维十分相近。
“哼哼,我当是何方妖孽,原来是你家孽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未行冠礼却已削发,哈哈哈哈,想必是削发来戴孝的!”道长自顾自说,边说边笑,全然不顾满有维的感受。
满有维带着一脸怒气飞身而下,捏起少年的衣领说道:“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允许你闯荡江湖,何时允许你削头发的。”
少年左顾右盼了半晌,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摸摸头,应声道:“爹,对不起,孩儿刚从异界穿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