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孟雅青的心病,如果不了了,迟早会钻入牛角尖.
姚静躺在床上,将事情来回捋了一遍.
现在方清风对作坊虎视眈眈,这些年在作坊安插了很多他自己的人,仗着方弘对自己有师徒之情,娘又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现在竟然以作坊的少东家自居.
娘当初从姚家出来,姚家主母易主,自己若这么回去,没有名分,更加让爹看不起娘,自己也没什么脸.所以,这事情不能草莽决定.
思忖了半夜,如此这般,想出一些苗头才昏昏入睡.
第二日清晨,更鸡叫晓,姚静赶忙起来收拾妥当来到孟雅青的房间.
孟雅青同样满腹心思,一夜没睡,脸色发青.
女儿跟在她身边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只怕坐下来说两天两夜也说不完,回姚家她不担心女儿会受姚刘氏的气,只是这个作坊该何去何从?
如果可以,孟雅青是想把这个作坊留给女儿做陪嫁的,但是她已经无心再经营下去了.
方清风不是省油的灯,他也知道姚静不乐意与他的亲事,暗地里可能已经想好了对策来逼婚.
一旦那个配方到手,以他的性格未必能对姚静从一而终,如果这样,实在是违背自己的本意,少不得满心焦虑,彻夜难眠.
姚静看到孟雅青,微微一笑,道:"娘可是一夜没睡,我瞧着有些病西子的样儿."
孟雅青被女儿逗乐,烦恼登时散了一半,回道:"管他呢,娘也不管什么脸不脸的,找人去找你爹,让他给你接回去,作坊先让方清风管着......"
姚静嘘了一声,将房门轻轻关上,小声道:"娘,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离开姚家,爹最怕的是什么?"
孟雅青道:"还不是怕我泄露他家的经商之道么?他的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我全都留心下来,说句实话,咱家的作坊也是按着他家的经营方法做起来的."
姚静道:"这就好了,咱们的作坊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摊子,可也是赚钱买卖,那配方更是娘的心血,说不定后半辈子咱们还得靠着它过活呢!娘也知道,那方清风是头喂不熟的狼,绕是把作坊给了他,还不知道他怎么折腾呢!"
话说到这儿,孟雅青猛抬头,双眼精光一闪,道:"莫不是你有什么好想法?"
姚静道:"女儿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娘你要这样........"
孟雅青不住点头,看着姚静笑意吟吟.
母女俩收拾好吃过早饭,叫过来一个媳妇子,道:"去喊方家父子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量."
那媳妇子领命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方弘领着方清风过来.
自打知道方清风的心事,姚静就开始刻意避嫌,这会子转到屏风后面躲了,拿起一支大毛随手画起牡丹来.
方清风一直在帮孟雅青找祖家,对她的心思大致也揣摩了几分,知道她有意放手作坊,自以为心愿即将得偿,既抱得美人归,又得了这么大一座作坊,这辈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想到这儿,脸上禁不住的喜气,眉毛高挑,嘴角倾斜.
方弘一脸肃穆,虽然他现在是作坊的大管家,掌管着进货发货,日里银子水一样在他周围流转,可他硬生生的丁是丁卯是卯,不沾公家的一点便宜,这就是让孟雅青觉得我为难的原因之一.
孟雅青端坐在客位上,见着他们父子过来,满脸笑意道:"还请方大哥上坐,今日大妹子有一事相商,事关作坊的以后,还请方大哥多多费心."
方弘大咧咧一笑,道:"这么多年了,大妹子还是这个性格,好,反正你知道我方弘的性格,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背天理人伦,我能做到的,肯定义不容辞."
方清风道:"爹也是的,作坊可不是当初的削竹尖,可是事关几百人生计的大事,爹还是想好了再......"
孟雅青亲自给方弘倒了一杯热茶,方弘毕惊毕恐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到没底了,饮完茶定定心再听不迟!"说罢,仰脖喝了.
孟雅青又倒了一杯茶给方清风,道:"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说长江前浪推后浪,虎父无犬子啊,作坊有今天这样,清风同样劳苦功高,喝一杯我的茶,不算失礼."
方清风听了,愈发得意,也不推脱客气,仰脖喝了.
方弘听了儿子稍微有些不自在,忙道:"还请夫人名言."
孟雅青缓缓坐下,道:"我有桩心事,压了我半辈子,如今了了一半,这后一半也该了了,只是这作坊不能一日无主,再说着酱菜配方又是我半生的心血,不能轻易托人......"
方清风本来是斜斜的窝在椅子上,听到这里,猛地坐直身子.
方弘吓了一跳,他知道孟雅青这次所托恐怕真的不简单.
孟雅青看一眼他们两个,喝了口茶,轻声道:"我跟静儿商量好了,如今她也大了,迟早要嫁人的,我不能让她一直这么抛头露面的,女儿家做这个实在不易."
方清风几次张口要表决心,都被孟雅青的话给劫了头:"......所以我寻思着,将她送回姚家,毕竟是姚家的长女,在这么下去会耽误了她......"
方弘接话道:"是这么个理儿,刚开始夫人让她学爬树,也不过是想让她有个好身体,如果一直这么着,那还有个女孩的样子."
孟雅青点点头,见方清风眼神发暗,心道:你也别存了坏心,我把话已经说白,你若是口出狂言,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方清风虽然年少轻狂,但孟雅青的话已经说的明白,自己还往上凑,白碰一鼻子灰,权衡再三,只将内心的狂狼压下,且听孟雅青的后话.
姚静已画成半幅牡丹,听了孟雅青的话,见压下方清风,稳稳心神接着下笔.
孟雅青道:"这作坊现在看来还是赚钱的买卖,我想着卖了,连带着配方,底价二十万白银,加之我会将经商之道原本相告,并且此生我不再擦手这个行当,不做暗头掌柜!"
方清风一听,头皮哄的一下炸了起来.
二十万......一个卖咸菜的作坊要卖二十万.......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么多......
说什么配方,经营之道,这根本是马后炮,就算这作坊将来能做满天下,那也是后话了.
到这儿,方清风才知道自己被孟家母女给狠狠将了一军,他像只战败的公鸡,软软的倒在椅子上,再无刚才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