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有着太多的这样那样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已的离合,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一辈子错过,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参透所有的争取与努力,也许还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只在云端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
语涵嫣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梅祁轩身穿盔甲的样子: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那一抹头戴亮银盔,身披银叶甲,内穿白罗袍,下坐白龙马,手执银剑的身影立在千军万马中,独占熬头,超群绝伦。
语涵嫣盯着那抹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斜阳的余晖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褶褶照人,触目刺心。虽已是落日余晖,可是那光线却深深灼痛着语涵嫣的视线,就仿若一只只细小却锋利无比的钢针一点点硬生生地刺入到自己的身上,那种痛,痛入骨髓,然而她却连喊痛的一丝力气也无。
最后她只觉得有一种麻木的痛快,像是自杀的人切开静脉,那血一点一滴的淌着,渐渐淅淅漓漓,于是陷入一种虚空的详和,四周都是绵软的云,再多的痛都成了遥远的事情,只是麻痹的快意。
“嫣儿?”刘延昭看着晃悠欲倒的语涵嫣,忙一把扶住她,一脸担心道。
闻言的语涵嫣这才从麻木中反应过来,看着大哥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恍惚一笑,“大哥,我没事,你告诉赵光义,让他们的士兵先退后100米,我下去见他!”
“好!”刘延昭答道。
伴随着‘咯吱’一声的声音,语涵嫣至那紧闭的门扇步履蹒跚而出,又随着‘咯吱’的再一声音,身后那扇沉重地大门又紧闭如初。
语涵嫣下意识的回头,她看着那沉重厚实的漆黑色大门,在落日余晖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晕,如梦似幻,映在眼里却触目刺心。只隔着这样一扇门,可是却仿若隔着两个世界,那么远,那么远,远得仿佛就算是穷极一生也走不进的距离。
语涵嫣的心里不由得生出绝望的害怕来,心里只翻来覆去的想,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什么话……自己却有什么话……心底最深处却翻转出最不可抑的无尽悲辛。柔肠百转,思绪千迥,恨不得身如齑粉,也胜似如今的煎熬。
“嫣儿!”如梦似幻的声音把语涵嫣惊醒过来,她看着梅祁轩,不,是曾经的梅祁轩,如今的赵光义,向她疾步而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一身银色的盔甲上,仿若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淡淡的金光,如梦似幻,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赵光义,是未来的宋太宗,是那个千古之谜‘烛影斧声’的始作俑者,是······是什么都好,她知道,他终不会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梅祁轩,那个她以为可以和他平平淡淡携手幸福着过一生的梅祁轩!
希望破灭,即使再痛,再绝望,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而眼前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何况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这就够了,思及此,语涵嫣忽然觉得心中燃起了一股希望来······
“嫣儿,我总算见到你了!”赵光义开心地拉过语涵嫣的双手握紧道。
“赵王爷,男女有别,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还请王爷自重!”语涵嫣忙抽出自己的双手,刻意冷漠道。
“嫣儿?”语涵嫣眼里的冰冷疏离深深刺痛了赵光义,可是思及是自己骗她在先,她会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他道:“对不起,嫣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你原谅我好吗?”
“赵王爷!”语涵嫣冷冷一笑,“嫣儿不敢当!”
赵光义看着语涵嫣极冷的笑,还带着淡淡的鄙薄与嘲弄,就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心中更是痛楚难忍,只一脸无奈和受伤道:“嫣儿,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好吗?你有什么气,我们离开这里再说,我答应你,只要你可以气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语涵嫣看着赵光义一字一句道:“那你马上带着你的士兵离开北汉,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你做得到吗?”
“我可以做到!”赵光义只道:“只要你可以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
“好!”语涵嫣道:“那你现在就下令他们退兵!”
赵光义答:“好!可是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不,你们先退兵,我还要回去一趟,我要和义父大哥他们道别,但是我答应你,道完别,我一定马上去找你,可以吗?”她答应过刘继元,她要让他看着自己好好地离开,今生已经辜负了他,语涵嫣只想自己可以让他安心。
“好!那我们先走。我会在城外的普陀寺的山脚下等你。”赵光义怕语涵嫣多想,又解释道:“嫣儿,我只是担心你!”语气小心翼翼。
“好!”语涵嫣看着他小心翼翼,心中一疼,说完就转身疾步离去。刚走至几步,身后赵光义喊道:“嫣儿,我等你,我一定会等到你来为止!”
闻言的语涵嫣顿了下脚步,便头也不回地向那扇朱漆大门疾步而去,虽然事情顺利解决,可是语涵嫣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百味陈杂。她甚少如此烦乱,心底深处不由得隐隐不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历史的,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历史上赵光义和刘继元,大宋和北汉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兵临城下的插曲。
可是为什么历史上却没有半丝痕迹可寻呢?语涵嫣只觉得满腹疑惑,寻思了半响,她忽然心中一怔,所谓成王败寇,历史改写,却果真如此,思及此,语涵嫣不由得心生寒意,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梅祁轩,可是这一刻,她才真正地觉得,他于她是如此的陌生。
而想到那已知的历史,那个‘烛影斧声’的千古之谜,语涵嫣心中最深处瞬间瘫软,只竭力自持,念及前路漫漫,一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如同暴风雨一般地袭击着她的头脑。那种茫然未知的无助,直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直痛不可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背心里竟虚虚的生出微凉的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