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走了,而且走的很远。那个时候,泰国,于她而言,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
在她和林父达成协议之后,她就答应了亲生父亲的条件。一颗肾而已,她真的不在乎,当初拒绝是因为她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去报复自己的父亲,去让他也经受被亲情漠视的痛苦,让他体会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恐惧。后来,离开北京离开林晗之后,仿佛被人从生命中抽走了最珍贵的东西,她累了。
她的妈妈,也因为她接受她父亲的产权,并私自与她父亲签下协议而不肯原谅她。对啊,哪个女人会原谅一个辜负了她一生的男人呢?又有谁会无名无分的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呢?
当洛沐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准备摘掉一颗肾的时候,她看着几个说着泰语的医生,看着苍白的手术室,看着紧紧关闭着的手术室门,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等在外面,没有人担心她的生命。
在手术台上的洛沐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她早已经习惯了孤独,但是,此刻的她竟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她想起了林晗,那个在她冰冷的世界里给过她温情的女子,如果有一天她们还会相遇,那么,她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因为同情,去再次施舍那个叫洛沐的可怜人,而被施舍,也是一种幸福。
········
“洛沐,你怎么了?洛沐。”
耳边传来黛西的声音,洛沐回过神,目光流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看着身边的黛西:“没事。”
“你刚才一直在出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
“洛宸少爷·······洛宸少爷,来人,救命。”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泰国女佣喊救命的声音,隐约还伴随着人在水里挣扎的声音。
洛沐心里一惊,立马起身,来到庄园后的湖边,只见他的弟弟洛宸在湖心挣扎,她纵身往湖里一跃,以最快的速度托住小宸,将他拖上岸时,年幼的小宸已经奄奄一息。
赶来的黛西停在了原地,她看着那个短发倔强的女孩,眼底有种不一样的感情······
洛府。
医生在洛宸的房间里忙碌,直到傍晚,才从洛宸的房间里离开,在走廊的另一端,洛康一行人却其实汹汹的赶过来。
洛沐坐在床边,被湖水浸泡的衣服往下低着水,她看着熟睡的弟弟,心里在默默的自责,在庄园,她想起了往事,却疏忽了对洛宸的看守。
这时,房门被人打开,洛康一把推开洛沐,冲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吊盐水的洛宸,他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幽长漆黑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惹人爱怜。洛父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儿子的脸颊。随他一起过来的伊皇却将目光放在了全身湿透的洛沐身上。
“洛叔叔不用担心,刚才医生已经来过了,小宸他没事·······”
“啪——”一记耳光,响在夜里,声音干脆清亮。刚才说话的黛西吓得将话咽了下去,她怔怔的看着被打的洛沐。
洛康狠狠的盯着她,眼中闪着狠厉的光芒:“你不是自以为是吗?你不是自认为可以很好的保护小宸吗?现在呢?”
他看着洛沐,目光冰冷如刀,洛沐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
洛沐迎上父亲的目光,冷冷的回应道:“我也宁愿躺在那的人是我。”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色下的洛府,显得很是冷清,长廊里,只留下洛沐清冷孤绝的背影。
黛西看着呆板严厉的洛康,心里又怕又气,想到洛沐刚才挨的那一巴掌,心里很是心疼,他对待儿女竟然是如此的偏心吗?
“洛叔叔,你不应该不怪洛沐,要不是她跳入水中·······”
“好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洛康打断她,然后转过身,看着他们:“你们先出去吧!”
“是,洛会长。”伊皇恭敬的点头之后,就拖着旁边赌气的黛西离开了。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到地上,形成斑驳的黑影。
洛沐独自坐在凉亭里,漆黑的头发散乱在脸上,还不时的有水珠从发梢滑落,顺着她清瘦的脸颊,滴落在地。弓起的身子像虾米一样,在路灯下,一个落寞的影子,印在地上。
一件衣服轻轻的披在了洛沐的身上,她抬起面无表情的脸,看着静静的坐在她对面的伊皇。
“你没事吧?”
“没事。”洛沐轻轻的答道。
伊皇看着低着头的洛沐,看着她侧脸上被打的痕迹,她的倔强与孤独真的很让人心疼。良久,伊皇起身,对洛沐说:“早点回去吧,回去换身干衣服。”随后,他迅速转身,欲离开,背后却传来她的声音。
“我凭什么听你的?”
伊皇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凭我是你的师父,是吗?”
“不是。”
伊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向前走去。
在这热带的地区,人和植物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洛宸的病情也很快好转。
这段时间,洛府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摩尔城夜总会,那是泰国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聚集了赌博,歌舞,酒会,魔术等各项玩乐方式,应有尽有,位置远离城市,但四周道路发达,每到夜晚,便是她最美丽的时刻,会所周围亮着七彩的灯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香车美女土豪会从各方涌入此地。不管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人,有着怎么样的成长方式,在这里,都能找到让他们忘情放纵的方式。
然而,浮华只是她的表象,那些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借着摩尔的华丽暗自从事着他们虚伪龌龊的勾当。摩尔夜总会是属于洛氏家族的企业,洛康便是夜总会的会长,多年来,他利用这个灯红酒绿的场所作为庇护,游刃有余地从事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段时间,他盯上了泰国的国宝——佛陀头像。这个头像据说在摩尔城出现过一次,一个拥有纯正泰国血统的贵族拿着它与中东的那些土豪交换·······
“喂,会长,佛陀头像出现了,在一个伊朗人手中,现在在麦督赌城。”摩尔昏暗的走廊里,伊皇接着电话大步向门口走去。
电话那头传来了会长的声音:“你们现在马上去,去把头像抢回来。”
“是,会长。”
吉普车快速的行驶在公路上,渐渐远离帕塔亚市,开往麦督赌城。
麦督,一个因为赌博而闻名的城市,虚无的繁华,颓废和堕落的因素充斥着城市的每个角落。
赌城里,热闹非凡。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张油光满面的脸,伴随着桌上两粒骰子的转动,达到兴奋到极致的情绪,做着夸张的表情。来来往往的人,转动骰子的声音,人们吆喝的声音汇成一团。还有在场地里变魔术的人,玩马戏的人都吸引了一大批的围观群众,从魔术师的嘴里喷出的火,引来阵阵惊呼。在走廊里,一个个火辣性感的美女低头抽着烟,与男性贴身热聊,还有一些不分种族的黑色人种,坐在地上贪婪的吸食着白色的粉末。
在这一片喧嚣的世界里,有一个角落异常的安静,几个伊朗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安静的玩转着手中的筹码,周围用帘子遮挡,旁边站着几个保镖。
站在赌城二楼的洛沐,隔着遥远的距离,透过熙攘的人群,静静的盯着那个角落的动静。过了好久,那几个安静赌博的伊朗人似乎出现了争执,接着,有两个人拿过来一个箱子,并且在和其他的人交易着什么,然后,箱子打开,站在远处的洛沐紧紧的盯着那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
“佛头出现。”
“在哪里?”
“一楼,贵宾赌桌区。”
通过耳麦接到消息的阿甘和枰昆转过身,分别向贵宾区淡定自若的走去。
洛沐站在二楼看着那个方向,一高一低,她的地势优势非常明显,周围还有人变魔术喷火,有火,就有爆炸的根源。
拿出两颗雷,对着大厅顶上的巨型吊灯,向上用力一投。
“轰——”楼顶爆炸,瞬间整个赌城的灯光全灭,人们惊慌失措,尖叫着,逃窜着,在黑暗里乱成一团。
接着,大厅里传来几声枪响,更是加巨了人们的恐慌,然而,场面越是乱,对于掠夺者就越是有利。在黑暗中,始作俑者洛沐从二楼跳下······
“头像已经到手,撤吧。”
三个人开着车从混乱的场面中冲出来,一面还在对着后面跟来的伊朗人射击。迎面赶来阻拦的警察,被他们飞速的吉普车毫不犹豫的撞飞碾过······
漆黑的夜,洛沐孤身走在长廊里,手里提着一个物品,脚步沉重,漆黑的影子印在地板上。
“这是你要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她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
洛康站起来,打开桌上的袋子,看着从里面露出来的金色的佛头,眼睛像放光一样,仔细的盯着这件宝物,连连赞叹。
听着身后传来的赞叹声,洛沐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冷漠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短暂的停留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的生活充满的肮脏与不堪,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从五年前她从BJ来到泰国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她的生命里不配拥有美好,只是,在这一刻,她是如此的讨厌现在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活在黑暗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