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声东击西
康巨禅师走到那汉子跟前,合十道:“施主莫怕,在场诸位并非歹人,你且细细将事情原委说与众人,你若清白,吾辈又怎会颠倒黑白,妄加罪名于你呢?”
康巨言辞恳切,那汉子闻言感激涕零,伏地三拜九叩,嗫嚅道:“小人叫秃驴儿……”众人登时哄堂大笑,私下调侃道:“这不分明寻康巨禅师开心么。”
秃驴儿偷眼察言观色,情知出言不甚得体,当即耳根子都涨得通红,康巨开解道:“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和尚也罢,秃驴也罢,亦皆虚妄。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是名身相,施主不必纠结于名相,但讲无妨。”
秃驴儿经康巨一番点化,说道:“是,是。小人本是许昌人士,年前曹丞相迎帝迁都许昌,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造许昌宫、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毓秀台、丞相府,小人等苦力实在不堪重负,意欲逃亡。不巧是年正月,曹丞相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大将典韦战死,曹丞相万分愤慨,因此便要用奴隶为三人殉葬,小人也在殉葬之列,为得活命,小人典当了家中所有器物,暗中求执法士卒通融,这才侥幸逃过一死。小人寻思许昌再无容身之地,所以就奔来洛阳。可到洛阳之后又举目无亲,想着佛门广结善缘,救苦救难,所以才贸然奔来白马寺讨个杂役的活计,聊以糊口,仅此而已。”
康巨长吁一口气,道:“善哉善哉,老衲听闻曹丞相迁都许昌后实行屯田,招募流民,开垦荒地,恢复许昌农业生产,单单建安元年许昌便有一百万石谷物的收获,老衲原以为曹丞相此举顺天应民,确系功德无量。不想他竟让生人为死人殉葬,实在不该啊,秃施主,老衲等错怪你了。施主品行敦厚,方才实属误会,老衲给施主陪个不是。”
秃驴儿道:“不,不,是小人疏于礼法在先,未经许可,唐突入宝刹,众英雄……还有……还有数位英雌疑心也是应该。”秃驴儿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朝花正孤等女流躬身行礼。
康巨道:“施主冰释前嫌,种善因,日后自有无量福报。”康巨转而又对小沙弥道:“四舍,你带秃施主去伙房安排个差事吧。”
小沙弥四舍合十受命,秃驴儿欣喜万状,又伏地叩头致谢。秃驴儿衣衫褴褛,几近捉襟见肘,伏地之际,竟露出生有脓疮的背脊,众人见状尽皆唏嘘不已,有人紧捂口鼻,有人恶心作呕……
“恶贼,吃我一鞭。”众人蓦地一惊,不知何事。只见雍州派“疾风眼”危亦林荡起一根麒麟鞭冲秃驴儿扫去,秃驴儿难捱皮肉之痛,凄惨尖叫。
康巨忙以“寂灭抓”止住危亦林的手劲,说道:“危先生,这却是为何?”
危亦林道:“险些被这厮蒙混了过去,大伙儿别瞧他形貌污秽,这可是有大大的阴谋。”众人面面相觑,梁州派“好好先生”郝元丰道:“好,好,危先生此话怎讲?”
危亦林哼了一声,道:“危某这‘疾风眼’可不是幌子,适才这小厮伏地叩拜康巨禅师之际露出背脊,我瞧见他背心文有鸟图腾。”众人一听“鸟图腾”三字,顿时了悟,皆知六合教众都会在背心文上鸟图腾,以示忠诚。
危亦林本有一子名唤危天,不久前被六合教杀害,是以恨极了六合教,立誓杀尽六合教众,为其子偿命。如今见到六合教众,怎能压制心中怒火。危亦林上前一把拔下秃驴儿的衣衫,火急火燎地拭去秃驴儿背部污垢,众人再一看去,秃驴儿的脓疮原是伪装的,背心处果然文有一副鸟图腾。
秃驴儿自知行迹败露,狠命挣开危亦林,跨步抱头鼠窜。可惜只抢出两三步即被一记拂尘击倒。危亦林懊恼秃驴儿从他手中挣脱,跃身一招“千斤坠”踏向秃驴儿小腹,众人喝彩不迭。
益州派“拂尘子”昭明道姑上前钳住秃驴儿的脖颈,喝道:“你这厮奸诈狡猾,亏了康巨禅师为你开脱辩白。”
花正孤接住话茬又道:“本座早已认定这厮绝非善类,适才有个不知趣的家伙还与本座争辩。哼哼,黄毛小儿,乳臭未干便出来胡搅蛮缠,几误大事。”花正孤斜眼瞥看路西行,蓄意讥讽。
此时一位相貌俊朗,头顶书生巾的小生跻身过来。此人正是兖州派“草书剑”紫云回。他倒转剑柄,将长剑背于身后,道:“秃驴儿,你最好早些招来,在场英雄可没那么好耐性。你若有丝毫隐瞒,紫某手中长剑可不答应,定要剖开你的皮肉,教你瞧瞧什么叫骨肉相连。”秃驴儿直吓得冷汗生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这个……”
秃驴儿支支吾吾,一旁的青州派掌门“飞锥圣手”东郭陲早已没了耐心,忽地袖里乾坤,哧哧几声射出三枚飞锥,直将秃驴儿顶门毛发削去,此时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秃驴儿啦。
东郭陲怒道:“你再不说,下一锥姓东郭的便刺穿你的耳廓。”秃驴儿闻声大骇,颤声道:“各位饶命,小人招……招了便是。”
秃驴儿战战兢兢的道:“小人是奉九幽尊主圣令前来探听九州各派动向,以便……以便趁各派远行之际偷袭各派府邸。”
众人一听此话,个个显得忧心忡忡,皆想:“如果六合教真的趁机去攻打本派,如今掌教及众多门徒多半在白马寺中,那本派岂不是危如累卵。”扬州派“天遁上人”樊中道口操乡音道:“揍你个小舅子,好个九幽老贼,竟想出这么个毒招,揍你个小舅子。”
冯修青道:“要解当下燃眉之急,确保各派不被六合教攻破,冯某倒有一策,未知可否?”众人道:“快说,快说。”冯修青捋了捋斑白胡须,说道:“要解此围,须用围魏救赵之计,应避实就虚,攻其要害,使敌方受到挫折,受到牵制,围困可以自解。我等直捣六合教老巢,围而不攻,谅那九幽老贼必然撤回教众前来防御,如此一来,九州派困境即消。”郝元丰道:“好,好。”
花正孤道:“可是如今身处白马寺的英豪也就数百号人,即便个个以一当十,恐怕也不及六合教人多势众,若被他们瞧出我等势单力薄,那可就糟了。”
冯修青哈哈一笑,说道:“兵者诡道也。战事是胜是负倒与人数多少没太大干系,昔者武王伐纣之时,牧野之战,姜子牙以十万兵力克敌七十万;柏举之战,伍员以三万兵力破楚二十万大军;阴晋之战,吴起率五万兵力攻克秦军五十万;伊阙之战,白起率十二万兵力歼敌二十四万;鄗代之战,廉颇以二十万兵力大败燕军六十万;巨鹿之战,西楚霸王更是以两万兵力克敌四十万;井陉之战,韩信以三万兵力破赵二十万,赵国也由此覆灭。就是眼前以少胜多的例子也是有的。”
紫云回进言道:“的确,七年前的兖州之战,曹操便是以少数兵力降服三十万黄巾军。”
冯修青续道:“只要计谋得当,战胜六合教却也不难。先派一支轻骑作诱饵,前去六合教叫嚣,待到六合教来攻时,轻骑虚晃几招,扭头便走,佯装败北,然后将六合教一干贼人引入崤山隘道,咱们效法晋襄公再来个瓮中捉鳖的崤之战,到时九州派兵分九路潜伏包抄,一举歼灭乱贼。”
易连山道:“此计甚妙,让六合教以为我九州派不堪一击,然后使得他们乖乖的落入圈套,我们再攻其不备,如此定能取胜。”
冯修青道:“未知康巨禅师与鸿崖真人意下如何?”
康巨道:“冯先生此计虽妙,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多造杀戮,于心不忍呐。”
东郭陲听罢康巨言语,十分不以为然,起手道:“康巨禅师,何必舍大义而存小义,留六合教妖孽于世遭殃之人更多。杀一人而救万人,灭一教而得武林安宁,纵然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吾亦往矣。剿灭妖孽流血在所难免,为使黎民免遭蹂躏,姓东郭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鸿崖真人道:“众位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再好也没有了。不过此事不可贸然行动,须从长计议,考虑周详才好。”
紫云回道:“不错,事关重大,切莫妄动,眼下这秃驴儿该怎地处置?”
冯修青应道:“若能将其策反,为我所用,那便是上上之选。若不能,暂且收容于寺内,严加看护,以后兴许会用到。诸位以为如何?”
危亦林惊道:“秃驴儿怎地……怎地……”只见秃驴儿躯体浓缩,弹指间化为一滩脓水,恶臭难当。突然又是三个和尚冲进大殿,急道:“出事了,出事了。”这三和尚正是白马寺无贪,无嗔,无痴三名护寺武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