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女教师宿舍里，两个年轻教师扯着一件新羊绒衫在另一位老师身上比划。这时，新调的女校长正打门口走过，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笑嘻嘻地进去问：“你们说什么呢？”
“喔，是刘校长，你来看看，”秀发披肩的李老师说，“这件羊绒衫多好，颜色好，式样新，可郭老师却嫌太花哨。”
“是太花哨了，我这种年纪……”郭老师讷讷地说。
“现在时新这个，老头老太太还赶时髦呢，你又不老——是不是，刘校长？”
“唔，是不错。”刘校长接过羊绒衫摩挲着，抬眼看看郭老师，玩笑似地说：“你不敢穿，让给我舍不舍得？我倒真想买一件呢。”她笑吟吟地脱去外衣，顺从着老师们帮她穿上，转着圈儿问：“怎么样，我？”
“啧啧啧，真漂亮！到底是刘校长，这身段，这风度，没说的。”女教师们异口同声地赞叹着。
刘校长哈哈大笑，很豪爽的样子。待大家评头品足完了，她才脱下羊绒衫还给郭老师。“君子不掠人所美，”她抿抿零乱的头发，又加上一句，“当然，要是你真的不喜欢……”
这时，有人大声喊道：“刘校长电话！”
刘校长朝大家歉然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接罢电话，刘校长返回去取自己忘在那里的外衣。刚走到门口，房间里传出来的说话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你这个人哪，就是死脑筋，连这种‘启发式教育’都不懂，还教师呢。”这好像是小张老师。
“就是，”另一位接口说，“她说也要一件，还问你舍不舍得，分明是在‘启发’你嘛。”
“上次评职称，为什么你没评上高级？教龄，工作，你哪样比不上人家？不就因为你不懂领会‘领导意图’，不像人家那样送这送那吗？——我们都替你气不过，你倒好！”
“对，刘校长初来乍到的，你给她来个超前投资。羊毛衫不过百来元的事儿，投其所好，吃不了亏的。”
“这怎么行，我，”一直没有作声的郭老师期期艾艾地开口了，“我，我怎么拿得出去，做，做不来呀。”
“你呀，这有什么？——嗳，我教你个法子，刚才你不是嫌太花哨吗，你就说……”
“可这是我儿媳为我做五十岁的，我怎么可以转送别人？”
“说你死脑筋，还真死脑筋——你不会照样买一件？你儿媳不也是从商场买来的？”
……
走廊上的刘校长早已是满脸绯红，进退两难地踌躇了半晌，终于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左脚，低头悄悄走了。
没上半个钟头，刘校长又跑了回来。
“看，”刘校长气喘吁吁地说，“我也买了件，一式一样的。”
两位年轻教师忙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站起身迎上前去，笑意迅速布满了她们的脸。郭老师也在笑，但笑得有点儿僵。她没有靠上去同大家一起翻看刘校长的羊绒衫，头一偏，目光滞留在床上已经装进塑料袋的那一件。
刘校长嗬嗬笑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发愣着的郭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