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聊着,车子驶进了一个有围墙的小门,拐过一段两边树木林立的路,停在一片开阔的停车场。两人下了车,四周很安静,除了茂密的植物,没看到有酒店类的建筑。
卓越引着陈静莲朝一条小路上走,陈静莲以为曲径通幽处,酒店可能隐在这个园子某处安静的角落,谁知七拐八拐后,前面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水面。陈静莲这才意识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s市最大的公园东阳湖公园,这片水面就是东阳湖。
“我们不是去吃饭吗,怎么来逛公园了?”
看到陈静莲错愕的样子,卓越笑着说:“就是来吃饭啊,我们去湖心岛上吃最新鲜的湖鱼。看,船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陈静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僵住了脚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放心,这里虽然离你们学校很近,我保证你不会碰到熟人,湖心岛上是一个高端会所,只有会员才有资格进去。”卓越以为陈静莲的迟疑是因为这个地方离s大太近,怕被熟人看见。
“不是这个原因,但我还是想换个地方,我没有办法在这里心安理得的吃饭。”
“我发现你还真别扭,怎么没办法在这里心安理得的吃饭?这里又不是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卓越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小别扭”,笑着说。
“我大伯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救落水的同学溺亡在这个湖里,平时同学们到这个公园里搞活动我从来不参加,我每年只在清明节的时候来一次。”陈静莲表情肃穆,声音哽咽,眼睛里已经蒙了一层雾气。
卓越收起笑颜,一时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他轻轻地抚了抚陈静莲的背,然后说:“走,我们换个地方。”
卓越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订餐馆,只听他说:“丽姐,订一个餐位……只有两个人……呃,女孩……”讲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陈静莲,然后接着说:“我们可以等。”
“介不介意说说你大伯的事情?”车子驶出公园后,卓越问沉默的静莲,他总是忍不住想了解她更多。
“我没见过大伯,所有关于大伯的事情都是听我奶奶说的。大伯比我父亲大两岁,长得一表人才,学习也特别优秀,后来考上了S大,他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成了全家的骄傲和希望。大伯毕业那年有一次跟同学们到东阳湖里划船,因为操作不当,船翻了,大伯水性很好,连续救了好几位同学,后来因为体力不支,腿又抽筋,就溺水了。”
陈静莲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件悲伤往事,但讲到这里,不可抑制地留下眼泪来。
“喝口水吧。”卓越递给陈静莲一瓶矿泉水。
陈静莲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拧开喝了几口。
“亲人的离去是让人最悲痛欲绝又无能为力的事情。”卓越像是对陈静莲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的老奶奶年轻守寡,独自抚养大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爷爷。我爷爷又是英年早逝,留下了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生活。大伯的意外去世给家里带来的打击可想而知。我老奶奶哭得瞎了双眼,奶奶更是一度精神失常。”
陈静莲还模糊地记得,失明的老奶奶听到大门的响声和人的脚步声,都会问一句:“是不是国治回来了?”那时的陈静莲只有两三岁,但她清晰地记住了国治这个名字。后来陆陆续续听奶奶讲过关于大伯陈国治的事情。陈静莲考大学那一年,毫不犹豫地报考了大伯的母校s大,不仅因为s大是全国重点大学,更因为这里有她亲人的足迹,有她亲人的牵挂。
刚上大学,陈静莲申请了学校档案馆的勤工助学岗位。之所以选择枯燥的档案整理工作,是为了方便查找当年大伯的资料。陈静莲找到了大伯入学时填的学籍卡,一寸黑白照片上的年轻人气质儒雅、外表英俊,与父亲七分相似的容貌,想必当年优秀的大伯是众多女生倾慕的对象。陈静莲还找到了刊登大伯勇救落水同学溺亡新闻的s大校报,看着发黄的报纸上大伯年轻英俊的照片,想到这件事给亲人们带来的痛苦,陈静莲在安静的档案室里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事情。”卓越看到陈静莲越来越悲伤的神情,后悔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对了,你们暑假是不是就要开始毕业实习了?”卓越转移话题。
“嗯。”
“你准备去哪里实习?”
“我填的意向是市南区法院和齐明律师事务所。”
“这两个单位都很不错啊,有把握吗?”
“这两个单位都是我们学校的协议实习单位,如果单论学习成绩和综合素质,我想应该没问题吧。不过如果关系户多的话,那就不好说了。”陈静莲对自身的条件还是很有自信的,说这番话也没有故作谦虚。
卓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