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见丧而感悲,而较之凡人强烈数倍的感情使得修炼之人,也便是仙人,其中感受到的滋味已无法用笔墨去描绘。
此时连沥风自身也不知晓的是,此刻于自己心性之上正在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来自于心间的触动,如同触景生情。
这并非匪夷所思之事,所有正道之人因感情强烈所以常常压抑不敢释放,而当感受压制到了一个极致再也无法克制之时,所有压抑的情绪会在瞬间释放出来。这是件极为痛苦之事,与肉身上的疼痛不同,此痛非丹药可愈,终究只是一股情绪罢了……
……
许久……许久……
沥风走出了这农舍院落,神色恢复了正常,而在沥风身后,那里添了一个迟来的新坟,这坟……属于那妇人与孩童。
沥风并未立即离开这小村庄,而是开始在这村庄内游走起来,直至暮色降临,整片天地成为黑暗,出现了一些虫鸣,沥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埋着妇人与孩童的这个院落。
在这村庄内,如今之景与往日不同,在那埋葬着妇人与孩童的院落内,此时多出了十余新坟,这是沥风在这村庄内寻找而出的枯骨,寻来此地将这些凡人安葬在一同。
“萧萧瑟瑟,却也宁静,将你们葬于一地,想来也不至于孤独……”
沥风自忖自己虽再非凡人之身,但要让沥风眼见这些凡人在此地无异于暴尸荒野,沥风做不到……毕竟无论是凡人也好,仙人也罢,说到底也还是个人罢了,实质上并无差异。
嘴角游过一丝笑意,沥风闭上双目,片刻之后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随后脚下一踏,化作一道长虹消逝在夜色之中。
……
沥风这一行便是一整夜,其间未再见有人迹,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深山老林。直到这第二日清晨到来,沥风停了下来,漂浮在一条山涧之上,低眼看着眼前的涓白瀑布,目露思索。
沥风一路往南而来,再往前方,那里属于玄武宗范畴之内,而玄武宗早已被妖邪占领,若沥风踏入则很有可能引起妖邪注意。但沥风自是不知,此刻的玄武宗所驻妖邪并不多,且已乱成一团,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因那星狼妖在那九元门山外一战之后……再未归来。
那一战虽未伤妖邪根本,但苍擎等人的到来打乱了妖邪的方阵,使得安逸了百年的这些妖邪措手不及,更是在北狐临战先逃,星狼妖失踪之后,北斗宗那里还有北狐在整顿,而玄武这里则是无了主心,几名较为强大的妖物甚至开始了争权夺位。
只是一切沥风都不知晓,在思索半晌之后,沥风没有再前行,而是转了方向,化作长虹向别处遁去。
有过前番杀劫,沥风行事变得更为谨慎,在沥风想来,如今当先去那些安全偏僻,妖邪较少踏足之地寻找,此方为长久之计。而非一头冲进妖邪驻地大杀一通,平白让自身陷入险境,如此不值。
……
沥风在外界寻找的第二日,妖邪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皆留守在各自驻地,聚集在一起。
北斗宗,北狐神色在这些时日愈来愈阴沉,一口老血堵在心头难以吐出,恨沥风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当日追杀沥风之计是他定下,于他看来万无一失,可不曾想沥风竟那般耐战,阴险老辣的程度竟然不低于自己,自身也险些栽在沥风手中。
如此便也罢了,算中难免疏漏,北狐自持手下妖邪数十万,任是那沥风修为通天也不可能再逃脱,这种想法在沥风终于法力枯竭之际使得北狐对于自己的谨慎愈加肯定。可不曾想中途又杀出了一个王耿,而且其修为也甚是诡异,竟然还略压自己一筹。
但在那时的北狐依旧信心十足,也的确,当日的妖邪足以力压九元门,即便是九元门战力再翻一翻,北狐也可巍然不惧,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多费一番手脚总能将这些人拿下。可偏偏北狐千算万算,任他想破脑袋也料不到竟然又杀出了一群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强,甚至其中有一名袒露胸膛的男子,其身上强大的气息让得自己心惊,那绝对是封号超越了大道圣之人。
这一切让北狐如今想起都还心有余悸,同时北狐也有一些暗自庆幸,当日他谨慎下并未加入战局,而是躲在远方观战。在苍擎一行人来临之际,谨慎的他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了遁走。而在逃遁中的惊鸿一瞥,让得北狐头皮发麻。他看到星狼妖在那袒露胸膛的男子手中,就如同稚童,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剩下的他已不敢去看,而是选择了迅速逃遁。
北狐生性谨慎,因苍擎一行人是自西面而来,但西面明明有妖邪大军的存在,苍擎他们如何能过得来?这个疑惑当时北狐脑中一闪,北狐只想到了一个缘由:莫非……正道已击溃了妖邪大军?也正因此,苍擎等人才可过来,现如今苍擎等人来此便是来清除自己等人。
在那一瞬间北狐便联想到了许多,而想到的那些画面,让得北狐浑身一抖,或许……之后还会有其他正道之人到来,或许如同那男子一般的强者不止一个,或许……还有更强的。
北狐怕死,而这一切,便是当日北狐率先逃遁的原因,只不过如今那些惊惧如今已化作了一股愤怒,在回逃北斗宗驻地之后,这些时日北狐发现苍擎等人没有追击而来,更没有杀上宗门。这让北狐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算计产生了怀疑,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派出手下去打探,同时动用了一些手段,终是知晓当日自己是被苍擎威势哄退才导致了大军的溃散,否则以当日数十万妖邪之力,照样可吃下苍擎一行人。
“沥风,你若让老夫拿住,定要你受我百般折磨!”
念及至此,恼怒中北狐一把摔烂了手中杯子,神色更加阴沉,再没了当日的那股飘然之意。
北狐这两日过得实为憋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北狐看来,是那沥风,若非那沥风三番两次吓唬自己,自己也不至于多疑至此,竟错失了将沥风等人一网打尽的良机。
不过一想到星狼妖,北狐嘴角又出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对于自己逃遁之事虽说有些悔意,但好歹还保住了小命,至于那自大的妖孽……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北狐早已派了手下去了玄武宗打探有关星狼妖之事,想必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传回,若星狼妖的确“惨遭毒手”,那自己也不介意借着联盟之名,将星狼旧部纳入麾下,到时自己地位则又可提升许多。
还有那星狼妖修为与自己相近,平日里便爱搜刮那些珍奇之宝,诸如一些有助于修为之类的丹药,还有一些法宝,若能一盘接收,那自然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北狐脸上笑容更浓,打散了不少有关沥风的不快,不过也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大意,九元门这个毒瘤气势更甚,自己要多加提防才是。
北狐同样派了手下去打探有关九元门之事,毕竟凡事多知对于喜爱算计的北狐而言是不可或缺之事,得到的消息越多,北狐能算计的便越多。
但北狐不知的是,沥风早已不在九元门山门之内,如今九元门除了苍擎一人,其余人早已被送往了天罡。甚至北狐还不知晓九元门早便没了护山大阵,根本不需要等待山门之内的人出来北狐便可直接率兵而入。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九元门拥有护山大阵之事所有妖邪均知晓,在百年来早已在心中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自然不会联想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