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沥风盘坐在那蒲团上,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丫头啊丫头,你道是不知今日早已非昔时么,如此却是又让我于心不忍……”
沥雪寻沥风去那竹林只是一番女儿家的小心思,可她自是不知如今的沥风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与人闲谈。
竹林中的谈话并未持续许久,沥风并不如那些女子般闲适,还有其余之事等待沥风去做,所以只是与众女略作交谈后,很快便离开了那竹林回到这密室之中。
那些女子,丹霞也好,秦可卿也罢,还有那看着有些恬静的若兰,沥风没有去过多在意。
沉默半晌,沥风从怀中取出了当年柳流烟送他的那蓝色荷袋,看着这荷袋,沥风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意游过。
这密室的昏暗对于沥风而言,如今成了最好的掩饰,在这里可以轻易埋藏忧郁的嘴角,匿去悲伤的双眸。
“沥风,你终究是无法做到……”
叹息中将荷袋收起,沥风闭上双目开始了调息。
一切都要继续,几本有记载灵药的书籍沥风都已读透,如今只需沥风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沥风便可出山去为九元门采集灵药。
……
外界北斗宗旧址,如今妖邪的驻地,那不知坐了多久的北狐从宽大的交椅站起,脸上有些阴沉。
“都死了么……”
“要么是那骷邪愚钝,要么就是他……很强!”
“不过若他真强悍至此,可无声间抹去我三千尸傀,想必他早该来此地杀我。如此看来却是那骷邪愚蠢,白白丢了我三千尸傀。”
这北狐低喃着,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随后又开始阴笑起来。
“既然不在九元门护山大阵内,那你的命早晚会是我的,想必星狼妖那家伙对你的肉身精华会很感兴趣……”
这北狐心思缜密,且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在他看来,自己的命高于一切,凡事若非逼不得已,无十足把握之事他不会去做。
如当年,他与妖邪密谋,得到了妖邪中分量极重之人的承诺,在毁去北斗宗神像之后得到赏赐,成为了一名邪修,才成就了他如今六品大邪圣的封号。
因唯有他知晓,在那些妖邪大军来犯之时,整个东森在其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但他深知的是,正道即使不敌,也会拼死一战,以他北狐当时九品道圣的战力,必然会在出战的名单之内。
那是一条绝命之路,何况当时妖邪给出的条件让他极为心动,所以他选择了背叛,背叛整个北斗宗,以北斗宗的灭亡去换取造化。
他行事一直极其隐秘,在他小心隐藏之下,在当时,他北斗宗尊高的地位给了他很好的掩护,所以直至他毁去了北斗宗护宗神像,也没有人发觉他与妖邪勾结之事。
……
九元门以南,玄武宗,这里是一处阴暗的牢笼之所,到处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在一间牢笼之内,有一名中年男子模样之人,被足足有手臂粗的铁链锁住。
他穿着破旧不堪的黄色道袍,脸色苍白,在其身上还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每当他挣扎之际,那铁链上便会有一丝丝黑气溢出,融入这男子体内,使得他发出闷哼之声。
这牢笼内被水覆盖,其水深甚至漫至了这男子的大腿,水中还有一些死去的老鼠尸体,漂浮在水面,散出一股股恶臭。
“嘿,老东西命还挺硬,这样都还没死。”
“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啧啧……多遭罪,不如趁早自己刻下奴印,归顺于我等。”
牢笼外地势较高,存在了几层台阶,其内的水无法蔓延至此处。
在这牢笼门口,有四名背上长着尖刺的妖邪把守,此刻正盯着这牢内的那男子戏谑道。
“滚!若幻某有脱困之日,必先斩下你们这些妖孽的头颅,以此祭我玄武之士。”
然而此刻牢内那男子却是突然抬头,眼中露出了仇恨的光芒,咆哮开口。
“嘿!你还嘴硬,若不是我家大人惜才,你早就化为尸水了,不识好歹!”
“加大噬气,看他还敢不敢不服!”
外面那四名妖邪被这突然的咆哮之声吓了一个激灵,此刻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纷纷露出狰狞之色。
旁边另一名妖邪,或者称其为妖修更加适合,那如野兽之爪的手一挥,在其一挥之下,引动了更多的黑气,通过那铁链融入到男子身躯之中,瞬间包裹住了这男子的面容。
“啊!”
牢笼内那男子发出一声惨哼,其身上的气息立刻糜萎下来,随后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垂下了脑袋。
“敬酒不吃吃罚酒,啧啧,你就活该遭这份罪。”
“走,去告诉星狼大人,这死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几名妖邪又轻蔑地瞪了几眼牢笼内的男子,随后不再停留此地,一同离开了这专门关押被擒的玄武宗人之处。
而在这四名妖邪离去之后,男子沉默了许久许久,低着头喃喃……
“清儿,小彬,宗主……我幻奇卫对不起你们,有愧于整个玄武宗……”
低声喃喃中,这男子脸上的神采愈加低糜,眼神黯淡了下来。
……
他是叛徒,是他曾与妖邪勾结,是他为一己之私毁去玄武宗的护宗神像。
但他又与北狐有些不同,在毁去神像的一刹那,他后悔了。
因他看到了妖邪冲入玄武宗时的残忍,看到了当时玄武宗宗主誓死不屈的大义,看到了众多修为弱他无数倍的弟子奋起反抗。
那些弟子,当年他封圣之时,他曾立下血誓,誓死要守护,而到头来他却背叛了宗门,更背叛了自己。
他还看到那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的两名徒弟,一个成为了永恒的冰冷,另一个则是抱着那具冰冷,断发之后,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让他如坠冰窟的话语。
“幻奇卫!!!”
“你我师徒恩义今日断绝,他朝我玄彬若修炼有成,必来取你项上人头!!!”
那道仇恨的目光,那一句恨得咬牙切齿的话语,那种突如其来,深入骨髓的刺痛如此清晰……
那个站在天地间抱着尸体的青年,那一声悲痛至极的仰天咆哮之音,一切的一切,让得他猛然醒悟!
悲痛中的大彻大悟!但这悟却痛至了心中的最深处!
在玄武宗残余之人撤离的同时,这男子咬牙出手,但并非对玄武宗,而是对追击的妖邪,他……拦下了一部分追击的妖邪。
但在最终,他被妖邪中强者生擒,封印在此地,而也没有人知晓,他曾有过忏悔……
被封印于这牢笼已有百年,几乎每日都要受这黑气侵蚀之刑。
他自责,自责于自己的懦弱。
悔恨,悔不该当初,恨不该毁去玄武宗神像。
一子错,满盘皆输!
输掉了爱徒,输了挚友,输了整个宗门,输了曾经他立誓要守护的一切……
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有些错就如秋天的落叶,即使会随着秋风而过,但那落叶的枯意,依旧会在这世间留下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