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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独望茫地雪

“拜见……显圣真君!”

在这男子雕像完全显露出身形后,王耿抱拳一拜,脸上浮现出尊敬之意,但却并非狂热。

而在那神像气势散发而出的一刹那之时,感受到这股气势的沥风突然心神一震,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神色不露一丝端倪。

沥风对神像并不陌生,还是凡人之时,他便时常陪伴着母亲,去那些神庙中祈福。年少时更是听说过不少关于那些神像的传说故事……

只是无论后人如何膜拜神像,那神像却不似传说中那般有求必应,庇护世人……如同那传说只是传说,神像只是冰冷的石或木制品,根本不足为信。

沉吟中,沥风没有言语,而是如同王耿一般,向那神像低身一拜。

沥风可以看出,这神像便是镇压着九元门大阵,维持阵法运转的核心。

他这一拜,与其说是拜,不如说是谢。谢那神像护住了九元门,使得沥雪百年来未遭妖邪毒手。

一拜即起,抬头之时沥风神色平淡,看着王耿,似乎是在等待王耿开口。

“相传很久的岁月之前,人们是不用修炼的,只需膜拜神像,便可获得神像传承之力。

当时的人们以部落的形式存在,每个部落都至少会供奉一尊神像。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像不再具备那些能力,完全成为一尊冰冷的雕像,但拜神像的习俗,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王耿转过身来,似是知道沥风的疑惑,开口解释。

“九元门内本有数百尊神像,这百尊神像并未如凡间神像那般失去了传承之力,但在百年前却是突然横生变故。唯有镇压大阵的这尊……显圣真君之像,保存了下来,因其并不做传承之用……”

王耿解释间,单手掐出一道法诀,随后对着那神像一指,一道金光飞出融入其内。

神像眉心那道缝隙,在王耿一指下,竟如同眼眸一般睁了开来,其**出一道金光,照在二人前方虚空之处。

那虚空之处如同塌陷般扭曲,扭曲中出现一副画面。

隐约地,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只见那画面内出现一座城池,其内存在了诸多凡人。

“这便是九元门内,最深的隐秘……这些人,也便是当年师门拼了极大代价,从凡间转移的凡人……这神像除了镇压大阵之外,还自成空间,可容纳万物。”

“或许是种传承,凡人弱,所以九元门要庇护他们,即使是开创九元门的老祖,当年也是一介凡人,也要受他人的庇护,方才能够存活。

这也是九元门要存在的理由,就如同一代代大人护着孩童,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王耿轻叹,随后一挥衣袖,那画面散去,只剩下沉默的二人与望着苍穹的那尊雕像。

……

沥风离去了,如先前对王耿所说,他要离开九元门十日,有大阵的存在,他暂时不需要担心其内沥雪的安危。

费了一番口舌哄过沥雪,沥风化作一道长虹,从那山巅处腾空而起,奔着天幕疾驰向远方……

雪依旧下着,风依旧寒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沥风飞行在天空之上,面色如同寒冰般,漫头白发随着风飞舞。

对于寻找柳流烟与宋大牛之事,沥风没有丝毫头绪。

但若是让他安心待在九元门内,不去为此做任何事情,他做不到……

方圆千里内,几乎不存在了人烟,沥风无法找人询问。更有妖邪存在,随时可能阻拦下沥风的脚步。

飞跃了山林,飞跃了河流,飞跃了盆地平原,直到沥风飞行了数百里之后,他停了下来,落在了一座小桥之上。

虽是寒冬,但桥下那条小河却依旧流淌,有涓涓之声传来,在桥上有一块碑……

这里正是生养沥风的小镇之外的那清流桥与清流河……

身影一闪,沥风再次出现之时已在小镇之内。

小镇之中极为冷清,没有人声,有的仅是呼啸的寒风。街道上铺满了雪花,也不知是唯美抑或是凄凉。

沥风走的很慢,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甚至连牲畜也未曾见到。

沥风没有去询问王耿那神像空间内,是否存在了他小镇之人,因为他不愿知道答案,因为他怕答案会是否定……

咔嚓……咔嚓……积雪并不厚,但每一脚踩下去,却又会发出声响。

街道旁边的房子,门是虚掩着的,但沥风不需进去也可知晓,那里面空无一人。

渐渐的,沥风来到了自家的门口,门上已长出了青苔,被棱冰覆盖。

一如记忆中熟悉的建筑,在门外可以看见那围墙里面有一株干枯的柿树,可却没有了记忆中的郁郁葱葱。

“爹……娘……”沥风闭上了双眼喃喃,似乎是在感受那曾经存在的一切。

颤抖着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沥风终究是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继续往前走去,空旷的街头,回旋着踩踏雪的声音,唯独留下他那萧瑟沉重的背影……

游子还乡,乡还在,可那人……竟是没了,甚至连不相识之人都没有一个。

沥风闭着眼,脚步中带着沉重,每迈出一步在感受中都是那么的艰难……

在记忆中的这个时刻,应该是大年吧……街头会有孩童揉了雪球嬉戏,会有大人们互相的寒暄之声……

那个时候爹爹会带着他,拿了自家写好的对联去赠予乡邻,然后帮忙着张贴在门前。

这样想着,沥风嘴角勾起了笑容,但此时若是有人看去,那哪里是笑,分明是无声的忧伤与深深的自嘲!

即使是沥风有意放慢了脚步,终究还是来到了柳流烟家门之前。

“果然……呵……”

再次自嘲一笑,沥风并没有走入其内,那门上布满的蜘蛛丝,已经给出了答案。

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疲惫,那是因心灵长久的游荡,没有了栖息之地而产生的疲惫。

没有继续行走,望着眼前还在不飘落下的雪花,如同天鹅般洁白的羽翼。

沥风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他接的不是那飘落的雪花,而是记忆,那些即使学会了变法术,却变不出的曾经……

只是上天不会怜悯他,即使是回忆也只是奢侈品……那雪花在沥风的掌心中极速融化,很快的便化为雪水,从指尖滑落,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心灵的栖息之地,即使能飞上苍穹又怎样……找到了家的方向,可是却没了家人,学会了法术又如何……

沥风没有大声去嘶吼质问苍天,也没有流泪,他不具备年少轻狂的资格,也没有流泪的权力。

他的泪早已在那山洞的百年之中流干,只是……原来还是会心痛的。

又走上了空旷的大街,踏着雪花,即使早已知道走到街尾的结局会是怎样,他还是要去走一遭……

他心中还是有那么小小的期盼,期盼着可以看见一个人烟,期盼这……仅是一场噩梦。

分不清那是天上凋落的雪花,还是沥风飞舞的白发。

一袭白衣,踏着白雪,独自一人游走在家乡空旷的街道上,盲目寻找的不知是人,还是记忆……

“既然早已知晓了结果,又何必再徒劳……沥风啊沥风,你竟还是如此天真……”

摇头惨笑中,沥风已然走到街未,没有再前进下去的必要。

天寒北来,冬雪骤出,落浩地皑雪。游子晚归,乡邻尽失,凝长天一恨。

叹是,伶仃独望茫地雪,未有故人归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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