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嬴政问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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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远看着嬴政陷入沉默，他能想象到这三个方面给嬴政会带来怎样的冲击。商业发展和粮食产量的大幅增加已足够让嬴政的反应弧加长，至于后面那句放开民治思想，会给当下正被儒家乱法的事情弄得火大的嬴政带来什么样的冲击，秦远完全能够预料。

蒙恬曾对秦远说，秦国君臣，无不视商君之法为信仰。秦远能够明白，在嬴政，在李斯在蒙恬看来，开放民治思想？天下庶民的思想需要开放吗？我等又没压制，只是禁止乱传妖言，以防祸乱国法而已，这罪魁祸首便是儒家士子！

跟嬴政虽只是点到为止，但经历了吕不韦的事情，难保嬴政不发飙，秦远顺口飚出那一句后，就有点后悔，明明只是寻求以后能让自己更舒服的改革，怎么一下子就把心中纯洁的治国理念或者理想给说出来了？别忘了自己是个21世纪的普通老百姓而已，今日做了秦朝侯爷，还真就拿自己当治国良臣，大秦栋梁了？

秦远正在暗自挖苦自己时，嬴政开口问了那两个问题，丝毫没提民治思想的话题。

“先说第一问题。”秦远松了口气，稳了稳神，箭在弦上，发了就发了吧，“放开商路，无论官商还是私商，要给予其足够的自由和支持，让大秦商家，渗透到北方辽阔的草原中去，使大秦的各类商品，将蛮胡各族，月氏楼兰等国民众的日常生活填满！让他们对大秦产生不可剥离的依靠！而后，再有什么想法，自然水到渠成！“

语不惊人死不休，秦远同样很清楚这样的做法意味着颠覆秦法根基。不过既然是变革，不狠一点，何谈变革？他也不打算特别坚持，就目前来说，还不足以让嬴政无条件信任和支持自己。

让秦远意外的是，嬴政表情凝重，不过语气倒很是真诚：“自古以来，吞灭一国一族，莫不是武力占领，你这法子，果真有效？”

嬴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这与秦法相左？

秦远信心大增，嬴政果然还是务实的，在没弄清楚原委之前，说什么有违秦法，也确实是没什么意义了。

“陛下有所不知。”秦远决定好好发挥一番，虽然对于经济学，自己其实是个标准的门外汉，不过粗线条的逻辑思路还是说的清楚，不管浅入深入，能把嬴政说晕就成，“我忽悠学派，有一分支叫经济学，这其中又蕴含一种战争之术，可称作商战或贸易战争，兵家孙子吴子有无提及，臣就不知了。”

嬴政来了兴致，挥手嚷嚷道：“管他有没有提及，你只先跟我详细说说。”

其实秦远又哪里懂什么贸易战争，连那部同名小说都没看过，长期混迹在工厂和背包游世界的路上，秦远只觉得这样的词语讲起来高端大气，附和“忽悠“学派两字的精髓，他的忽悠思路实际上非常的野蛮。

“陛下可以放开畅想，若大秦放开商路，官私并重，适当减低私商的税赋，对愿意深入草原行商的商家还给予支持。不知陛下有否听过人性一词，不论草原蛮族还是中原庶民，乃至关中老秦人，对于幸福舒适的生活从根底里说是极其向往的。如此，数年后，大秦通过各种各样的商品，逐渐改变草原胡族们的生活方式，这其中咱们官府再着重谋划一些针对各国王室、各族首领阶层的特制商品！“

秦远停下来喝口酒，然后一挥手，“到时候从牧民到首领到王室，尽皆对大秦商品产生依赖，陛下可以想象，这种渗透，比表面的军事压制，是不是更彻底？这还不是最后，届时臣再谋划一套与草原各族交易的特殊规矩，将对方握有的重要资源，都换到咱们秦国手中。”

“例如良**匹？”嬴政问道。

“对，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与草原胡族交易，秦半两用不上，更多是以物换物，到时候商人将草原的东西再运回秦国售出。陛下试想，原本商家只在大秦国内交易流通，这与北方各族通商后，不是多了更多销路多了更多税收吗？不是意味着国库更加富足吗？相比费时费力一道城墙阻隔起来，哪个更好，相信陛下很清楚。”

嬴政慢慢点着头，道：“蒙恬领着大军仍旧驻扎九原云中，为边民和商家提供保护，也监视各族动态，匈奴大势已去，确实不必担心近些年会有大的战事发生，不过，数年之后呢？能否真正瓦解北方各族的野心？大秦国力又是否能真的快速大幅提升？你究竟有什么法子是粮食产量大增？”

秦远嘿嘿直笑：“陛下无需担心，适才秦远也说，官商并重，当年秦国在山东六国安排的与国府有关的商号，还少吗？实际上他们都是干的什么事情？陛下难道忘了？”说完这句，秦远忽然收起笑容，很是神秘，“至于粮食产量如何大增，需要回到云中家里为陛下解答。”

“对也！”嬴政一巴掌拍在案桌上，道：“那明日便立即启程回云中城。官家商号深入草原，行官府秘事，这样老秦人最擅长的事，朕怎的忘了……”

说完，嬴政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八九不离十了，秦远也跟着笑。

“不过。”笑声顿停，忽然来这一声，让秦远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云中侯，对秦法，知晓多少？”

“陛下是说，自商君立法以来，秦国便是重农抑商？”

嬴政眼睛看向帐外远处天际，缓缓点头。嬴政的大帐在一个小山包上，与秦远畅聊时，嬴政让临走的赵高掀起了帐门帷幕，让正坐上方的自己能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向最远处。

秦远稳住心神，呵呵轻笑：“时也，势也。看清形势，发挥自身的优势，顺势而为。”

嬴政没有听过这么精炼的评判，也没听过刚才秦远屡次提到的一些新颖词汇，他都以虔诚的心态聆听秦远的讲述。他认为，一个能改变大秦冶炼之法的人，说出什么话来，都没办法去轻视嘲笑。

又是一阵沉默，嬴政望着帐外夜色，缓缓道：“你说的是，我大秦法度，已到了该变革的时候吗？”

秦远也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轻轻叹口气，表示自己很是关心秦国的发展，尽量让嬴政觉得，自己是心系大秦，心系嬴氏的。不过他自认为这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自己这么个浪荡不羁的人，哪受得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天天有美丽歌姬可以保养，蹴鞠联赛可以观看，才是好日子。

“商君时期的秦国，与日后逐渐强盛的秦国不同，走在强盛之路上的秦国，与灭六国时的秦国也不同，统一天下前的秦国，与现下的秦国，又有不同。在维护秦法至尊地位不变的情况下，为了提升国力，适当变更，陛下认为，可还是不可？”

嬴政表情呆滞，显然陷入了沉思，没有立即回答。

直到最后天已麻麻放亮，嬴政困乏的轻轻摆了摆手，一句：“回去休息吧。”便让这次促膝长谈结束了。

秦远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营帐，心想，这他娘绝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什么为了国家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老子才不干！这只是开始，奠定基础，需要辛苦一点，希望那没羞没臊的奢靡生活，能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