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
一旁的哭哭啼啼的侍女忽然指着地上的银月惊叫了起来。
“押上!”
猿臂大汉听罢脸色一变,招呼侍卫把银月架了起来,一行人往招待来使的大殿走去。
沈艾跟在后面,悄悄潜回了宴席上。
四四方方一个大殿,陶灯呈龙状盘立,柱上饰以夜明珠,圆盘里燃着无烟无味的灯油。宴上醉饮正酣,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彩袖翻飞。
但这一切都随着一队侍卫风风火火的到来被打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妇人呢?”
看到被押在地上的,绝非所预想的那一人,大王子不免郁怒地低喝道。
图连忙附在大王子耳边,把刚才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明明一切顺利,也不知怎么回事,收买的贱奴方一自尽,人就不见了。最后侍卫从池里捞上一人来,三公主的婢子便说是她。”
灯正坐上首,视野非常清晰。大王子和食客的窃窃私语,自然引来了她的注意。她扫视了一眼堂下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大王子横眉怒目的脸,若有所思。
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被引到前方,沈艾摸到遗君身后小心翼翼地跪坐好。
消失了半天的人突然回来,遗君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看着沈艾状似老实,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堂前发生的事情上,不由地眯了眯眼。
正待开口,这时银月被侍卫往地上狠狠一掼,一口浊水吐出来,人倒是醒来了。
“小人昨日捧三公主的珊瑚钗去祭月,没想到撞破了她与侍卫苟且,这妇人便夺了珊瑚钗,威胁小人不得把此事说出去。”
葛衣侍女哭哭啼啼地说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她是三公主愉的近身侍女,难怪这事最后会越扯越大,闹上大殿中来。
也是那葛衣女子倒霉,丢了珊瑚钗,又不敢声张,后来被人要挟要她今晚拿出一斛稻米到后花园的假山处来换回。
没想到来的是沈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又生生目睹她与那“奸夫”反目,生怕她杀人灭口。受惊之下,才把这事捅了出来。
那咬舌自尽的“奸夫”身份也不简单,是四王子麾下领百兵的啬夫。食客虽然受人尊重,但放在朝上,却依旧只是一白身。
倘若沈艾这次真的被人抓个正着,一介庶民却胆敢杀死勋爵加身的将官,恐怕沈艾不但名声会臭,连好死都不可希求。
一番争执,银月自然不肯认,但那侍女却死死咬住,一口认定胁迫她的正是银月!
银月手足无措,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公主灯,隐隐哀求。
“不过一啬夫,以三匹丝缎相抵也就罢了。此事到此为止。银月血脉尊贵,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入夜灯火昏暗,认错了人也不足为奇。”
公主灯也没想到,本来只想小小地给沈艾一个教训,却不但牵扯了有虞氏的使节,还把银月搅了进来——
都怪银月做事太不小心了,果然还是个小孩。
“慢。妾的珊瑚钗丢失了,却仍然毫无下落。如此则已,有仍氏便是这么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的么?莫不是见我有虞氏今非昔比,起了轻慢之心。”
三公主愉正坐在右首,高鬟轻挽,蛾眉淡描。一双杏眸如柔柔春水,略略丰腴的姿仪正符合时下人的审美眼光,又有着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温婉韵致,端的是好一个美人。
她声如黄鹂,虽婉婉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但她说的倒也是实话,自舜帝后,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追剿有虞氏。
又强令他们迁徙,从原来的都城蒲版移到了如今的虞城,不知多少族人死在路上。有虞氏如今的势力,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
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灯才敢轻轻一言便带过。
席上宾客面面相觑,似乎闻到了其中不寻常的火药味,心里各有判断。
这样的场合灯可不会应付,她惯常冷着一张脸,当然她也有这样的资本。自生来便身份高贵,又有一个聪明的哥哥护着,根本犯不着花心思讨好旁人。
四王子炯似乎也看出来了,轻轻一笑,便开口解围道,“远来是客,我有仍氏素来好客,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也非本意,望公主宽恕。如此不已,公主又待如何呢?”
四王子炯把自己的身份摆正,澄清了一下有仍氏并没有轻慢的意思,一面又不忘威胁对方,不过只是个客人。而后直接就质问三公主愉,你说不可以就这么算了,那么你到底想怎样?
“妾要这个妇人死!”
眼见众人脸色一凝,三公主愉轻笑了一下,眨眨眼,“或者把珊瑚钗归还,看在诸位王子和公主的面上,妾便不再追究了。”
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更甚至应该说相当给面子,连大王子听了心里也是舒畅,暗道这有虞氏识相。
奈何银月压根就是被无故牵连的身上怎么可能有珊瑚钗,原来和灯设计的时候,可没想到假山后还有一个使节的近身婢女。这下突然要她交出珊瑚钗,又怎么交得出来。
眼看灯和四王子都不再作声,银月有些绝望了,她忽然疯了一般扯开嗓子,指着沈艾激动地大喊。
“是她!都是那妇人陷害我的!偷珊瑚钗的是她!把那奸夫杀掉的人也是她!都是她才对!”
随着银月一指,所有人都纷纷朝沈艾这个方向看来。
但可惜沈艾所坐的位置很巧妙,正正在遗君身后。除了两侧,对面的人一扫过来,看到的正是遗君,连忙又移开了眼,不敢轻慢。
倒是那有虞氏的三公主愉,看得这一幕,不由有些好奇,侧眉凝眸,冲遗君打量了起来。
“银月此话可真,你这妇人昨夜在何处,可有人作证?”
大王子也开口了,一字一顿,横挑的眉眼肌肉虬结,显得有几分杀气腾腾。
被银月指明,沈艾却不惊不惧,盈盈然站了起来。请示过遗君后,迤逦步至堂前。
虽说这个时代男女的地位相差不算悬殊,但基于女子柔弱的天性,堪为食客的却很少。一见沈艾,很多人都马上把她认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