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艾用石刀磨了又磨,终于把齐解开的时候,厨房那边已经发现奴隶车里的人少了一个,汇报到了主屋。
院子里到处都是找他们的人,齐虽然年纪小小,却一点都不害怕。看着走来走去的人,他挥着小拳头兴奋地问:“我们要把他们都打倒吗?”
这音量可不小,一个身着葛衣短打的仆役疑惑地望了过来,沈艾无奈地捂住齐的嘴,缩到了树后。
眼看院子里的人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广,搜到这头来的人越来越多,沈艾心里非常焦急。她看了看高高的土墙,又看了看齐,大概估计了下,决定先把齐弄上去。
沈艾把背在背上的木剑换了位置,系在腰上,蹲下身,让齐爬到她的肩膀上。齐像只小猴子似地,两三下就爬到她肩上,两条短腿一跨,像拉马缰一样拽住沈艾的头发,高头大马地坐好。
沈艾晃了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然后弹了下那双不听话的小手,示意他放手。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齐的脚,把他托了起来,相当于让齐整个人站在了她高举的手上。
幸好齐这个小鬼胆子大得很,虽然小鸭子似地左摇右摆,还是很努力地打直背脊,撑开双臂保持平衡,兴奋多于恐惧。在沈艾完全把双手举了起来后,他终于够到了墙头,努力攀了上去。
齐毕竟年纪尚小,小胳膊小腿,力气还是有些不足,攀到一半,晃晃荡荡吊在了墙头上,上不去也下不来。沈艾有些担心,跳起来托了一把,终于安然地把齐整个弄了上去。
狩仆是人牙子大院里的一名仆役,因为知情识趣,尤擅花言巧语,深得主子的器重,不但调到了内院掌管常务,还被赐了个名字。底下管着的仆人很多都看不起他,说他不过是靠阿谀奉承才爬到这个位置上的,殊不知他还有一点常人比不上的长处——善于观察。就是靠着这一点,他才在饥荒之年都顽强活了下来,顺利进了府后,只用最短的时间就扶摇直上,坐到今天内务大主管的位置上的。
今天抓来的奴隶跑了一个,主人非常生气,打发所有的人出来找。按理说他身为大主管找人根本用不着他出马,但在内院丢了人是他的责任,所以他也身先士卒地出来搜寻了。
院子的西侧平时人烟稀少,又种了些花草树木,是最好藏人的地方,所以他第一个就想到要先找这里。
果然,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声响,可惜他走过去转了几圈都没有什么让人惊喜的发现,这时,其他人终于想起了要来这个僻静的地方找找,园子里的人开始变多了。
正当狩仆准备放弃,再去厨房那边看看时,他突然发现绿树掩映的墙头上多了一双小手,一个矮小的人站在下面,正把那小孩往上举!
刚把齐成功弄上了墙头,正准备拾起竹竿离开的时候,沈艾忽地感觉后脑勺一阵风声——
她头也没回,灵敏地往左一扑,折腰一转,就抽出腰间的木剑劈了过去!
狩本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看那人身材瘦小,他偷偷摸了上去,正准备把人擒下。没想到眼前的人倏地消失不见,害他收势不及一头狠狠撞到了土墙上,流了一鼻子的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脑后一痛,人就失去意识了。
这惊险的一幕,让齐在墙头上发出一声激动的大叫,加之草木翻倒,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来。
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男子一个个抄着家伙围了过来了,沈艾就算教养再好也忍不住撇撇嘴暗骂了句倒霉。
木剑是她削来平时用来练剑用的,一点锋利度也无,加之女子体力稍逊,纠缠下去肯定对她没有好处,她打算速战速决。
沈艾扑上来的一人当先一脚踹开,横剑一格,双手握剑,把侧面挥来的木棒挡住,迅猛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
当她翻身一退,把前后夹击的两个人劈倒时,斜地里刺来一剑,生生把她手中的木剑削成两截。
来者是一个乌眉褐眼的剑客,使的三尺长剑,手腕很粗,虽然招式粗拙,但是招招衔接流畅,剑术非常熟练!
之前一番激战,沈艾早已满头大汗,如今手无寸铁,应付起来更是吃力,只能靠灵活的身法闪避,左右支拙。
这些仆役都是看家的护卫,生得高大,又很强壮,而力量恰恰不是她的长处。沈艾调整呼吸,不断地回想从前军中那些叔伯长辈教她的防身之术,怎么避免自己身材的弱点,用最小的力量战胜敌人——
想要节省力量,以巧取胜,就要近身而战!
眼看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沈艾鼓起勇气,趁那褐眸剑客换招之际,抓准机会从左侧贴了上去。那剑客似乎很是惊讶,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怪异的攻击方式,剑招一滞。机会转瞬即逝,沈艾紧握木剑,咬咬牙狠狠一扎!
接着,甩开断剑补上一脚。沈艾抛下手捂眼眶,血流如注的剑士,手撑竹竿跃上了墙头。
这电光火石间,有人已经围了上来,甚至有人已经冲向了大门,意欲从屋外追截。
眼看再想办法慢慢爬下去已经来不及,沈艾抱紧齐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当沈艾瘸着腿把齐送回家中的时候,盛的几个家仆早已经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了,正准备向盛禀告一无所获的时候,惊喜地在门前看到了自家小少爷的身影。
太阳早已下山了,沈艾把齐送到门口,就匆匆赶了回去。
齐有些舍不得地跟沈艾道了别,可怜兮兮地站在家门口,看着仆人一脸狂喜地奔回屋去,看着阿爹黑着脸走了出来。
盛从来都是淡定从容,和煦如春风的,但今天却难得没有挂上笑容。他俯视儿子花猫似脏兮兮的脸,身上的锦衣早已划破,冲天辫软软地耷拉了下来。偏偏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明明在装可怜,还骨碌碌地转,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认错。
“阿爹,不是我不想早点回来,我被人抓走了,他们还狠狠打了我一顿,不给我吃的,好可怜哦。”
盛墨竹般俊朗的眉头跳了跳,“你擅自溜了出去,妪找了你一天,被人抓走不过是自作自受。”
齐自知理亏,嘟着嘴不说话。
盛与妻子本是父母之命,少年夫妻,妻子五年前生下齐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因为醉心剑术,盛至今仍没有再续弦。膝下只齐这一子,既为父又为母,一路看着他长大,自然视之如宝。齐哪里知道什么仕途险恶,受过什么委屈,看着滑稽可笑的模样,心又一下子软了。
“下不为例。倘有再犯,定不轻饶。”
一看父亲松口,齐连忙点了点头,夏天蚊子那么多,他可不想去跪祠堂。
盛叹了口气,温柔地把齐抱了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