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本要在百湖大学多逛逛,毕竟,七年前自己成为杀害亲生叔叔的嫌疑犯时,正在这个学生组成非富即贵的学校上大学,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在这校园里,她想着或许在这里多晃晃,自己的记忆说不定就跟许多狗血戏码里一样,在某个契机突然回来了呢。
可是多尔刚刚告诉她的真相,让她心里存在的唯一一点侥幸也彻底消失。
被做手术摘出记忆?这是有多狗血才会出现的事情?再有多狗血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安然整个人被一种可笑荒唐的感觉淹没覆盖,甚至超越了她之前对自己过往人生痕迹一片空白的茫然恐惧。
回去酒店的路上,安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心情实在不太好。本来一直试图让自己怀着积极些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可是接踵而至的一个个残酷事实,时不时生生砸下来,真是太让人萎靡不振了。
多尔看她颓颓的,知道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多说任何话都形同云烟,毫无实际用处,便一路也没有安慰的话,只陪她沉默着。
一回到酒店房间,安然一头栽在软绵绵的床上,头脸埋在被单中,瞬间一动不动,变成植物般静止。
这时多尔倒了一杯热水,拉她起来喝,才开口轻声问到:“你明天你要做什么?”
安然闷脸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也没有接话。
多尔叹口气,说:“你想不想见他?”
安然更加的沉寂了,无声无息。
这个时候,电视里在播报一则新闻:“……今日,法证部部长卢必先生召开新闻发布会,首次向广大市民通报了,法证部关于七年前百湖大学教授伍连湖奸*杀女学生一案的调查情况,据卢部长发言,法证部目前尚未掌握有效证据能够对伍连湖提起起述……八年悬案,在民众压力下,几经重新立案再审,依然未取得关键性进展,卢部长表示,他诚恳代表法证部向市民表示公开致歉……”
卢必?
伍连湖?
在同一则电视新闻里听到这两个名字出现,安然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翻身坐起身来,紧盯着电视,画面却已经过去了,只看到下一则娱乐八卦正在风生水起。
安然直愣愣的转头望着多尔:“你听见了?”
多尔神色严峻的点点头。
“这么巧。”她蜷了蜷腿,双手抱起来,缩在床上坐着,指着电视,失神地重复问多尔:“你刚才,也听到了?法证部部长,是那个人么?是那个人么?而且,今天我们在学校遇到的学生抗议活动,说的正是新闻里他道歉的这个案件么?”
她显然已经有些慌乱了,跟做梦一般。
一切都太像是冥冥之中的无影手,在紧紧的,一环一环的,抓着她进入一个纷繁离奇的漩涡。
多尔说:“是的。”
安然低头,双手抓挠着头发,大声啊啊啊叫嚷着,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发泄些心里的什么东西。
“真像个小疯子啊。你那些学生知道你这幅模样,估计全部都幻灭。”多尔拉开安然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给她理着已经凌乱无比的头发。
“你怎么不吃惊,这个人居然是这里的法证部部长!”安然看着多尔问。
他一脸淡然,好听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安然,他父亲是市长,祖辈一直都是官宦世家,他是法证部部长不奇怪。”
安然想了一下,问他:“多尔,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
她想要好好问问多尔,究竟他还知道些什么。
多尔却点了点头,挑着他那俊美的眉,笑着玩笑道:“我情敌的身份,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安然无语,自己心里千斤重的事情,他却在那里玩世不恭起来。她第一次看着男神的美颜,也产生了恼火和抱怨:“多尔,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不明白,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有心思,还有闲情开玩笑,说什么情敌之类的呢?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我面对的事情关系着我杀没杀人,关系着这个人为什么要让我失忆,关系着是不是他毁了我的人生。我怕极了,你不知道么?”
好脾气的安然几乎从来没对这个自己喜欢得跟珍宝样的男神发过火,男神如斯,往往一见他就如清晨阳光雨露,心里总是清清亮亮柔柔软软的,又哪里会有火。
此时却第一次看着他没由来地生气起来,垂着头恼怒,特别想赶他走,将自己自闭起来。
多尔见她恼了,却依然淡定,笑着看安然,还揉了揉她的头发,很久才说话。
“但是,安然,对我而言,谁是我的情敌这件事情,真的比你杀没杀人更重要,你不知道么?”
安然愕然抬头。他一句清清淡淡不需要回答的反问,直接秒杀自己的一切抱怨。
“我害怕失去你的爱,多过害怕你是凶手,是不是很变态?”多尔笑,此时,他清澈无比的眼眸里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安然好想为他轻轻抹去。
“而且,你说如果真是他让你失忆,把你丢到慕尼黑,那么他便是毁了你的人生,那我们的相遇算什么?”多尔用那好看又温柔的黑眼眸看着安然。
是啊,如果失忆是毁坏了她的人生,如果被独自丢在慕尼黑是毁了她的人生,那么因此而能在异国他乡与多尔相遇又算什么?
于是,安然就愈发的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一段故事,能够将远隔千山万水,也许在茫茫人海中根本不会相遇的两个人这般牵系在一起了呢。
“其实说来,我好像还应该感谢他。大概就是他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安然愣神间,听见多尔这般说着,还轻轻拉过她,拥入满是青草香的怀中。
听着他熟悉的温热心跳,安然鼻子一酸,柔柔说:“多尔,对不起,我刚才是心里太烦躁。”
多尔拍拍她的背,像哄着个小孩子,说:“乖乖的,既然你想见他,就去见见吧。”
安然抽着鼻子,好半天说:“多尔,你知道我所有的心思,对不对?所以,你应该知道和理解的对么?如果可以,哪怕只是为了你,我也愿意找出一千百个理由不去找他,但是……”
“嘘!”多尔轻声阻止她继续解释下去。
“我懂。”他轻轻吻着安然的头发,温柔如丝,温柔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