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来查去,赵构和蓝珪也只找到五十两银钱的出入,康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蛮横跋扈。只是为了五十两银钱就大动干戈辞退康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怕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宫里人的注目,毕竟他是宫中隐相梁师成的人。而且康履这人忠心不足奸猾有余,万一有了腹稿自己岂不在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地?
赵构怎么盘算怎么没有必胜的把握,一个王爷竟然被一个都监牵着鼻子走,郁闷的情绪可想而知。蓝珪却与康履相反忠心是有的,机敏恐怕连洒扫院落的老妇也比不上,一味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这就是没有参与过深宫角逐的小角色的悲哀之处。蓝珪抓耳挠腮围着十几本账册团团转,时有惊喜时而焦虑总之是落入了他人编织的美好幻境中不能自拔。
无人能用,无权可抓,无名可立是赵构面临的三大难题,如果日后没有风云际会,他只能安安稳稳地当一个逍遥王爷,“哎,蓝珪啊别忙了,打住休息吧。”赵构倦了,归拢账册便让蓝珪早早下去休息。蓝珪同样的心灰意冷,大好的倒康罪证竟然不被王爷采纳,悻悻抱起十三本账册退下。
夜凉如水,蓝珪回到账房。管帐师爷检点了各个册子确认没有涂改,小心翼翼地收到库房之中,“蓝爷,要我说啊康都监一定手头不干不净,可找到确凿的证据了?”
“找是找到了,可惜王爷不用啊。”蓝珪总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难得小小师爷同样不满康履的管教,就一一给那师爷点出查找到的误差,扬言会继续追查。师爷脸色微变,嘿嘿笑了几声不再多说。蓝珪撒了气自觉满意,哼着小曲儿休息去了。
夜半,赵构睡意全无侧着身子在床头胡思乱想,右眼皮乱跳昭示有不详的事情会发生,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关合的窗楞。漆黑中突然一片红光,他一个鱼跃连着空翻推门而出,瞭望远处火光冲天,府内账房居然走水了。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王府夜间执勤的侍卫,其中就有赵构特别熟悉的即墨。侍卫们比较镇定分成三队,一队护卫康王慢慢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一队捂住口鼻冲入账房抢救紧要的物品,剩下的则去每间房内呼喊下人参与救火。离得远些看去房子像是一个遍布脓疮的怪物,火焰上灰灰的一片狰狞,带着滚烫的浓烟和灰烬,夹杂着肆意妄为且压抑人心的咆哮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因急速燃烧而发出的哔哔啵啵声,似乎天地间的神灵也为这股汹涌的气息而退避放行。
下人们披着浸水的毛毯终于驰援火场,一桶桶冰凉的井水泼洒在木质结构的房屋上升起片片青烟,模糊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之前冲入账房的侍卫们拣出一些熏烤过的纸张、字画堆在一旁,几个精壮的汉子累的吁吁喘气。
“王爷,您没受伤吧。”蓝珪倾倒完水,提着木桶来到赵构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没事,倒是账本还在里面吧。”蓝珪无言以对扔下木桶瘫坐地面,赵构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事到如今他也不会逼迫旁人,“清点下损失,让康履一一登记在册。对了,明日开封府府尹如果派人来询问走水的事情,你就如实回答。”赵构话音刚落就听清理废墟的侍卫惊呼。
“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看样子是管理账房的刘师爷,抬出来让王爷过过目。”场面遭乱,侍卫们忍住蒸腾的浓烟,两人合作用烧焦的木板把死尸运到宽敞的地方。
赵构紧走几步推开七嘴八舌的下人,‘刘师爷’的身体大部分位置都碳化了,只能从体型、身高、残存的衣物判断出身份,“你们再仔细看看真的是刘师爷么,他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么?”
一个和刘师爷平日相熟的下人怯懦地走到跟前,看了一眼连忙跪倒在赵构的面前,“确实是刘师爷的尸体,小人记得他这身衣服,是去年乔迁府邸的时候他婆娘捎带来的。师爷进项很少所以难得在人前穿着,大约是去年年终守岁的时候小人见过一次。”,下人说的言之凿凿赵构也就信了。
火灾发生后的近一个时辰内隔壁的蔡府、附近的士大夫宅邸都派人来慰问,言下打听康王府发生的变故,之后是慢悠悠的开封府捕快、差役,混乱的场面在他们的维持下慢慢恢复了正常。一个年纪不大的仵作揉着惺忪睡眼摊开验尸工作,开始检验刘师爷的尸首,结果很快以奏报的方式递到赵构的手中。他写的字迹十分潦草赵构勉强能认出一二,年轻的仵作检查后断定刘师爷系死后遭人焚尸,起火点就是账房常年配置的青铜油灯,这些在现场都找到了相应的物证。
事情拐了一百八十度由失火案上升到了谋杀案,赵构摸着前额百感交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想到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康履便对身边的人发问,“有没有看到康都监,他人呢?”
“是啊。”蓝珪冷不丁从地面跳起,黑暗中抓住了一片光明似的兴奋了,“一定是康履知道我和王爷查账的事情,害怕发现后受到惩罚就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刘师爷,之后打翻油灯故意纵火引开人们的视线,借以出逃。”一些不明就里的下人跟着点了点头,很赞同蓝珪的猜测。
为五十两杀人,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赵构不好熄灭蓝珪的一厢情愿让他负责应对开封府的官差,自己叫上两个侍卫去后院偏房寻找康履的下落。穿过低矮的月亮门嘈杂的人声瞬间小了很多,月亮门后是碎石铺砌小道,沿着小道再走十多步就来到了康履居住的屋子。屋门紧闭看不出有人的迹象,赵构伸手就要拍门。
‘啪’才拍了一下门就应声而开,月光透过门缝照入阴暗的卧室内,赵构看到他要找的康履就卧在屋门附近,一滩暗褐色的血迹倾洒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