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灼热刺眼,才是上午就已让人燥热难耐。爬上山头,安澜一屁股坐到地上,擦了擦满头的汗,不断用手对着自己快烧起来的脸扇着风。
“澜澜,你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拄着一根长棍子晃悠悠的上来,跟安澜的气喘吁吁不同,十暮的样子还很闲适自在,脸不红气不喘,除了衣摆上沾了点草叶泥土,安澜都怀疑这货是靠飞的。
有气无力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安澜话都懒得说,手一伸,示意他把手上的长棍子拿来。
十暮递了过去,垫着那只受伤的脚,站在山头上眺望远方,一袭白衣反射着日光,耀眼夺目。
低下头,见安澜又把棍子插在地上,在影子处做个标记,十暮沉默的看着她在地上写写画画,半响见她抬起了头,目光已移到另一个方向,耳边传来她无奈的声音:
“走吧,继续爬……”说着安澜已扶着树晃悠悠的站起身,带头行去。
轻笑一声,十暮火上浇油:“上山容易下山难,还得先下了这座山才行。”十暮依旧跟在其后。
“这里有个坑,你别一脚踩过去了。”安澜差点滑脚陷入虚掩的坑中,她稳住身形绕到侧下方,小心的转过身,两腿张开,一只手伸向十暮,帮他过来。
十暮嘴角轻扬,把长棍换到左手,右手拉上安澜的手,单脚轻盈一跃。
安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另一只手忙扶住他的腰身,他站的倒是稳当,大白牙一露,笑得狡黠。安澜一个巴掌呼上他头顶,咬牙切齿道:
“你给我好好走路,死了也别拉上我!”松开手,安澜转回身去。
“不会的……”撇撇嘴,十暮低首看着自己被放开的右手,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接着可怜兮兮的望着安澜的背影开口道:“澜澜,我的脚好疼,下山路一只脚走不稳……”
“走不稳?!走不稳你还跳?!”虽是这么说,安澜却在前方停了下来等他跟上。
十暮开心的蹭到安澜身侧,见她投来的审视目光,脸上心虚的升腾起一抹嫣红。眨巴眨巴好看的眼睛,十暮吸吸鼻子,“真的疼了……”
安澜的目光扫到他的脚上,那包扎的白布的确渗出来一道猩红,眸光微暗,淡淡道:“我会走慢点,下了这山再好好休息,你再坚持会。”说完一只手拉着他选一些较平稳的地段走,速度慢了许多。
“我能坚持……”十暮纤长微卷的睫毛敛下,投射一道奇异柔和的暗影。
静谧的穿行在山林中,日光被切割的凌乱细碎,偶尔窜来一缕风,摇曳满视野的斑驳光影。
“好了,就这了,休息一会吧。”安澜指着前面的一颗高大的树木,又抹了把头上的汗。
“嗯。”一垫一垫的走过去,十暮正准备倚树坐下,却见树下突起的根部处隐隐透出来锯齿形状的东西。
安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眯了眯眼,见十暮用长棍捅过去,微微抬头,却见一道银丝隐没在晃荡的光影中——
“别碰那个!”安澜惊呼一声,却也已经晚了。
从上面蒙头洒下一张用藤条编制的大网,地上“噶嗤”一声跳弹起黑色的夹子,一块大石失去束缚迅速落下、收拢大网,把他们吊了起来。一瞬间,枝叶被震动的纷纷落下。
“嘶……”十暮的脚被陷在藤网格中,藤条刚好绷紧在他的伤口处,他粗声吸气,眉头一皱。
“十暮,你个大白痴!”气愤他这个闯祸精,安澜却不敢乱动,怕挤压到他的患处。
“澜澜,我不是故意的……”闷哼一声,十暮狠心把脚抽了出来,才好受点了。
安澜很想接一句你丫的就是有意的!但她忍住了没吭声。事到如今,再生气也没用,还不如留点力气挣脱这个。
用手撑开点空间,安澜撕扯着其中一根藤条,里面的藤蔓倒是能慢慢掐断,但这藤蔓外层包裹了一圈一圈的银线,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就是这个,坚韧无比,手都弄疼了,安澜也没扯断开。
“澜澜,别白费劲了,这是精铁蚕丝,利刃都未必能割开这个。”耳侧响起十暮淡淡的声音。
气闷的哼了一声,安澜扭过头,十暮立马讨好的对她一笑。
笑,还敢笑?!野兽夹的苦头没吃够,现在又被网捕住,还拉上她一起受罪,越想越气,安澜还是忍不住狠狠掐了把他腰上的肉泄气,叫你不长记性!
“那你说怎么办?”
对上安澜恶狠狠的目光,十暮微窘的偏过头,声音哆嗦:“等……我、我们只能等了。”
“啁……”一声长鸣由远及近,像是老鹰的叫声,安澜抬起头,只从树叶的缝隙中隐隐看到一道黑影划过。
“哨鹰!”十暮却讶然出声,眼神微变,低声喃喃:“阵法、精铁蚕丝、哨鹰……”这一切……是那个人终于忍不住了吗……
“哨鹰?”安澜疑惑道。
“顾名思义,它们是放哨、巡逻的好手,极其珍贵,百只中都未必能真正训出一只……”十暮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安澜也没多问下去,只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瓷瓶,藏于袖口。
果然,没过多久、有两个中年男子出现了,他们步伐一致,动作整齐利落。其中一个左脸颊上纵横一道长长的深褐色疤痕。看到这个人,十暮身体顿时僵硬,眼底划过一道隐晦的恨。
他们看到吊在树上的安澜与十暮,刀疤脸冷冷的开口:“你们哪来的?”
“我们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途经此地却不想迷了路、还被这玩意困住……大哥,能放我们下来吗?”安澜正想回话却被十暮抢了先,他扯了扯藤网,然后看着那两人傻气的一笑。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安澜扶额,但看他那亮晶晶的眸子,明显是一副看见了救星的样子。
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两天晃在山林里没见一人,突然出来的这两人,明显就是那哨鹰唤来的……这个白痴!安澜在他腰处又重重掐了一下。
“哎呦!澜澜,你掐我干嘛?”十暮大声地说道。
安澜石化了,瞅着面前的人有点傻了,这货还来真的?!
“小子,她掐你是对的,我们可不是来救你们的。”刀疤脸旁边的蓝衣男子看十暮那傻气样,咧嘴一笑。
“老九。”刀疤脸横了蓝衣男子一眼,示意他不要话多。
“刀哥,这小子明显是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我们不如……”被称作老九的男子凑到刀疤脸耳边嘀咕了几句。
刀疤脸眉头微皱,“可他交代了这段时间抓住的一个不留。”
“刀哥,你太小心了!这样的小子加一个娘们还怕我们兄弟搞不定吗?”老九拍了拍刀疤脸的肩膀,才转过脸看向十暮。
“你、你们想干嘛?不要杀我们……”缩了缩脖子,十暮隐隐已带了些哭腔。
老九偏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刀疤脸一眼,刀疤脸如剑的目光从十暮发白的面色划过,又紧紧盯了安澜片刻,才移步到一旁,默许了老九之后的行动。
眼露喜色,老九笑道:“小子,念你无知,我大哥同意放你们一马,但有个条件。”
“只要你们肯放了我们,叫我们做什么都行。”十暮连忙接口。
“也不用你们做什么,破财消灾总明白吧。”老九瞅了眼十暮的打扮,目光在他腰间挂的玉上停留了一瞬。
“好说好说,我们身上的钱都是你们的,只要肯放过我们。”十暮谄媚一笑。
“不不,光身上的是不够的。”老九摇了摇头。
“可我们只有这些……”十暮面露难色。
“小子,你家境不错吧,可以让你家大人送点钱过来,不多不少,一千两银子就好”老九说到这,待在一旁的刀疤脸也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一千两银子、相当于三十多万,普通人家两辈子都花不完。安澜暗骂这人真是狮子大开口、趁火抢劫!
“要一千两……唔,有点多啊,我爹肯定会问我缘由的。”十暮轻飘飘的话语让老九绷紧的脸一松,笑得更是自然了。其实他刚也是信口说的,要是十暮拿不出来,他也可以大致估摸出十暮的家底,尽可能多要点。
“缘由你自己想,然后修书回家要钱,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阴狠一笑,老九意味明显。
“好,我写,这下你们可以放我们下去了吧。”
“不行、你就在上面写。”这时刀疤脸面无表情的开口,依旧是冷冷的声音。
“这勒的我浑身都疼,怎么写?!澜澜身上还有伤,再不放我们下去她也支持不住了,没了她我也不活了,钱你们也别想!”像是贵族的臭脾气犯了,十暮梗着脖子,满脸怨愤。
“好,那死吧。”一脸冰冷的走过来,刀疤脸手已按上刀柄。
“刀哥,你这不让兄弟我白忙活了嘛。”见势不妙,老九身子挡过来,右手按住刀疤脸正要拔刀的手,微露不满道:“这臭小子明显就是不学无术又好美色的烂泥巴,刀哥、你武功那么高,到底怕什么?!”不能让这只越看越肥的羊就这么飞了,老九只好尽力劝说。
“老九,惹出事端别怪我不帮你。”见自家兄弟阻拦,还有点怨他,刀疤脸冷哼了一声。
能出什么事,这两人反正也是要死的……老九见他面色不愉,也未敢再说什么,只好粗声对着十暮喊话:
“臭小子,我放你下来,但你要再不老实,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蹲在树下,解开裹在大石上的精铁蚕丝,失去了大石的重量,藤网失去牵扯直接坠下——
“啊呀!”十暮一声惨叫。
“你怎么样?”安澜摔在十暮身上、倒没啥事,她爬起身面露担心的去搀扶他,心里却幸灾乐祸的喊着报应啊报应。
“还、还好……”摔得七荤八素,十暮摇晃的站了起来,面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