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善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些什么。忽然问首阳:“师父,无善不明白,您武功高强又腰缠万贯,若是为商则富甲一方,若是为侠则天下皆可去。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会甘心屈居于此,默默无闻?”
首阳老头以为无善会问到关于他自己的资质和圣果的问题,竟没想到他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这倒是让首阳一愣。不过这一问,也让他回忆起了许多以往的日子,有些不胜感慨。“唉,谈不上什么甘心不甘心,只不过是累了,这打打杀杀这么多年,想要歇歇了。”说到这首阳笑了笑看着杨无善说:“我知道了,你是在这山谷里憋的太久闷得慌才会有此一问的。”
杨无善被说中一半心事,有些窘迫。“师父慧眼,不过我却觉得师父这样真的是埋没了自己。”
“埋没?哈哈哈哈,还埋没什么,老夫当年辉煌的时候啊,可能连你们杨家还未成气候呢…只是…唉,不提了不提了。”首阳止住了声音,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这让听得正认真的杨无善有些意兴阑珊。
首阳站起身来,踱着步子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的背影被月光拉的好长,看上去显得有些孤寂。
“老病已全惟欠死,贪嗔虽断尚余痴…”首阳悠悠的吟出了这两句,就那样站着。恍惚间,无善仿佛感到首阳的身影变得高大起来,就好像师父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月亮似的。而那两句似诗非诗的话杨无善虽然听不懂,却也是见过的,只因为那正是苦无居主厅门口悬挂的对联,是两块竹板篆刻着这两句,每日看着看着他似懂非懂,今日听首阳吟出,实实在在的别有一番韵味。
无善正要出声询问,首阳却回头对他坏笑一下:“小子,我就先走了,要赶快回去睡觉,你就自己下山去吧。”说罢,转身几个起落间便没了踪影。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杨无善,直到师父真正消失在视线间时他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的往山下跑去。他知道这又是师父在跟自己开玩笑了,总是用武功来逗他玩,唉…山中只有师徒二人,无善也倒不怕什么,乖乖的徒步下山去也。
两人都离开了,只有山洞在幽幽的月光下静静地守护着里面的珍奇异物,仿佛从未有人到来过。
三天后,首阳罕见的没有起个大早出去闲逛。而是待在凉亭里,静静地等着杨无善。无善起床后看到了师父,他倒显得很是淡然,根据自己对这个师父的了解,每当他在凉亭等着自己,那必定是有话要说。
“师父。”杨无善对着首阳拱拱手,算是行了礼。
首阳摆摆手,“昨天你也去担水了吧?”
“是的师父,昨天去过山上了。”
“那有好好听话泡上面的温泉吗?”首阳笑呵呵的问道。
“三天一次都在按时浸泡着。师父,那温泉有什么用啊?”
“呵呵,温泉当然是改善体质,让你那干巴身体能强壮点。何况老夫有事没事往里面丢些好东西,那些更是对你有大补的作用。”原来首阳在这里也是没少折腾,本身他就通药性,再加上有药园作资本。山上有泉眼,他便给自己捣腾出了药泉,过几天就去泡泡,这也是他皮肤如此之好的原因了。
首阳自夸了一会儿,继而说道:“那你现在挑水上下山来回一次需要多久?”
杨无善想了想,“现在最多需要两个时辰吧。”话一出口他才发现了自己的进步,与前一段时候上山挑水的时间比起来,他竟然进步了那么多。平日里感觉不出,首阳这么一问他才有所察觉。
“不错不错,看来你的身体改善了很多啊。实在是不错…”首阳抚着自己的长须赞了好几声,忽而又轻声叹起气来:“可惜啊,这资质却是无法改变的。”声音虽小,可无善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掩饰的很好,可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失落的情绪透露出来。
首阳也注意到了,赶忙打住话头。“咳咳,不说别的了。今天老夫就给你讲讲功法的分类,人有优劣资质,功法也有上下之分。所以,一个人的资质固然重要,可如果功法不行,在与人对战中可是相当吃亏的。”
杨无善脑子转的很快,“那师父今天定是有绝世功法要传给弟子喽?”他有些激动地问,这不仅是为了报仇,也是因为无善的心中十分渴望成为像师父首阳那样,高手中的高手,可以行走江湖,匡扶正义。
“哈哈哈,传你功法倒是真的。不过也算不上什么绝世功法,只是为师自己所修习的。”首阳抚须笑了笑又说:“不过先别着急,你先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无善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丝毫不敢怠慢。“师父请讲。”
“武功的高低是否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强弱?”首阳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可这却让无善陷入了沉思。他本就是心智聪颖,师父肯定也不是无的放矢。
思索了一会儿他说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可是无善觉得唯有一点是变数,那便是每个人的头脑,也就是智慧。”
首阳点点头,“继续说。”
“在两人的生死搏杀中,决定胜局的关键不仅仅是武功的强弱,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智慧,甚至有时候它就是决定胜局的关键。就像我在书上看到的,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孔军师,便利用智慧,聚天时地利人和之力,乾坤手中握,壮大了蜀郡。这让无善甚是受启发。”
“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用我说很多事情你也能想明白。你要记住自己的感悟,在日后入世时好好的体会和利用。”首阳顿了顿,又说道:“记住,对这世界及世间种种要怀着敬畏之心,不得恃强凌弱,不得迷失本心。”后面这几句话首阳用上了自己雄浑的真气,在无善的脑海中响若惊雷,不至于伤到他却又让他铭记在心。
“无善记得了。”说罢,他跪下身去,规规矩矩的行了叩首礼。
首阳看该说的差不多了,便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本崭新的书,“你先起身,拿去吧。”一边首阳把这本书递给了无善。
拿到手无善看了看,上面撰着四个字,“混元神功”。这字体不属于任何一种杨无善记忆里的字体,却别具一番韵味,磅礴霸气中又有一丝缥缈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他刚看到时便觉得眼熟,此时也想起这正是苦无居门厅对联上的字体,看来这两者都是师父所撰写。
“这便是我要传给你的那部功法,为了方便理解我便撰写了这部秘籍,这个可要收好了,不许外传。”首阳一脸正经地说,甚是严肃。
“我记得了,师父。”杨无善恭敬地说。
“好,这句总诀你记好了,‘合紧一个蛋、鹅头凤膀、含胸拔背、沉肩坠肘、两臂如抱树,两脚阴阳中、起翅一大遍、常修一阳气、盈之于命中’。”停了停首阳问无善,“记得了吗?”
杨无善默念了几遍,“师父,记得倒是记得了。可是这口诀怪模怪样,我实在是不懂其中意思。”
首阳笑道:“不急不急,现在你就先记会这口诀便好了,剩下的来日方长,慢慢的理解就好。”之后,首阳又讲了丹田,奇经八脉等。无善头脑清晰聪明,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首阳便叫他运功提气,先试上一试,提气运过身上脉络,体会下真气的流动。
无善照师父所说,运气游走于经脉之间。却只感觉提气困难,游走缓慢,不由得脸蛋憋得通红。首阳心中轻叹一声,从自己用真气为杨无善疗伤他便知道了无善身体的大致情况,他的经络狭窄,天生资质下乘,极难改变。“好了,今天就这样吧,第一次便是这样生涩,熟悉了就能好些。”“以后在练功时有什么不懂得要常来问我,每天你只需照书上去做就好。书斋里的那些藏书和秘籍你都可随意阅览,想学什么便随你自己心意,可是要记得修习混元功可偷懒不得。”杨无善点头称是。
自那天以后,无善便真正的踏上了他的武学之路。首阳也不再去钓鱼闲逛,而是经常给无善讲解功法,告诉他一些修炼经验。首阳所学颇丰,天文地理、兵法奇策,只要无善喜欢的,他都会悉心教授。只可惜在修习混元功的那方面,无善无论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初期的门槛。首阳心中明白,嘴上不说,心中也焦急万分,可是只有等待着,等待着圣果的成熟,还有着一线希望。
为了缓解杨无善的寂寞孤独,他也将无善偶尔带出去在宛南镇上转转,贴近烟火气也许能改变改变无善的性格。而在无善的心里。他能深深感到师父的呵护和宠爱,每当带着自己出去与熟识的人们打招呼时,师父的高人风范不在,而像个山村里的小老头,沾沾自喜的与人介绍自己,尽是宠溺爱护。这让杨无善的心中有着温暖覆盖着,找到了一些归属的感觉。
出来几次之后,无善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选择那里作为隐居之地。只因为被峭壁环绕的苦无居只有一个入口,而那唯一的入口也被浓浓的瘴气弥漫着,师父功高不惧,就连自己也需要服用避瘴丸才能出入。更别提一般人了,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片毒地,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别有天地,当然也就不会来打扰师父清修。
而后,无善的武功虽然每日勤奋的练习着,可却再怎么努力也收效甚微。在这样的逆境中,无善很快的成长着,他丝毫不气馁,学习着自己喜欢的一切…
然而一切,都在无善到来苦无居将近一年的时候,全部都改变了。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天,神果,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