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李妈妈的提点,已经过去了半年,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府里上上下下都忙,胭脂更是忙的晕头转向。各个铺子的掌柜的要回话,李妈妈要理账簿,里里外外都需要跑腿的,就连月牙儿也暂时被李妈妈“征用”,跟着胭脂跑进跑出。
今日是腊月十五,每月的初一、十五各房的主子都是要给老太君请安的。胭脂天不亮就起来了,天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在下雨天、下雪天,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胭脂再一次的感慨万恶的封建社会,边洗漱。起来后,她要先去李妈妈那里,听她的吩咐,领今日的差事。
胭脂等在正房门外,此时老太君已经醒了,四个大丫鬟正伺候她起床。老相识烟云今日站在门外唱名,此时距离各方主子来请安还有小半个时辰,烟云正搓着手让自己暖和些。
胭脂将手中的棉套袖递过去,笑眯眯的说道:“烟云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天儿这么冷,也不带个棉袖套?”
烟云圆圆的脸蛋冻的通红,看着还飘着的鹅毛大雪,无奈的叹道:“今日起的迟了些,来不及了,这鬼天气,可真是要冻死人了。”
胭脂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只听到烟霞急急忙忙的跑来,对着烟云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划。烟云惊讶的看着烟霞问道:“真的?怎么会这样?”
烟霞跺跺脚,推推烟云,小声说道:“赶紧进去回了老太君,不敢耽误太久的。”等到烟云急匆匆的进去了,烟霞这才舒了口气,口里还念着:“作孽哟……”
胭脂装作没有看见,这府中的麻烦事太多,最好的法子就是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这时候,只听见正房内什么东西破碎了,似乎老太君发了脾气,李妈妈皱着眉头带着烟云和侍琴走出来,看了看胭脂,又看了看烟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烟霞,你去二门外,让大夫赶紧去弄影楼。”
等到烟霞走远后,李妈妈又对侍琴说道:“你带着胭脂,吩咐刘婆子关了大门,今日不用各房的人来拜会了,老太君身子不适,不想见人。”想了想又说道:“再去让二门传话,让老太爷和三老爷下了朝来一趟福寿居。”说罢又急急的回了正房,眉头到底都没有松开。
侍琴是福寿居的大丫鬟,穿着褐色的披风,瓜子脸,大眼睛,是个美人坯子,行事爽朗大方,今年十六,向来是跟着庞妈妈贴身伺候老太君的,在主子面前有几分体面。
侍琴看了看胭脂,说道:“我不方便去外院,去外院的差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出什么差错。”说罢也不等胭脂,风风火火的就走了。胭脂知道侍琴的意思,她年纪太小,虽然因为李妈妈的原因,能跟各方主子的下人搭上话,但是还没有资格给各方的主子传话。而侍琴不同,她的身份也只是差了李妈妈和庞妈妈一点,在各房主子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这挡着主子们请安的差事,比较适合侍琴。
看门的刘婆子见到胭脂,笑着打招呼:“胭脂姑娘,要出去呀?”带着一丝谄媚。
胭脂向来秉承着“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的准则,对等级越低的婆子丫鬟越是和善,况且,谁又能比谁高贵几分,左右都是奴才罢了。胭脂笑着说道:“是啊,李妈妈有吩咐的。”然后又说道:“嗯,刘妈妈,你将这大门关了,留个角门就好,若是没有老太君的吩咐,就不要放人进来了。”
刘婆子点头,凑到胭脂身边,小声说道:“胭脂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胭脂挑眉看着刘婆子,见她满脸的好奇,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只见刘婆子脸越来越红,最后讪讪的离开去做事了。这福寿居的规矩中有一条,不准下人私下传话,这也是为了避免口舌是非。
等到胭脂离开后,刘婆在地上啐了口,看着胭脂的背影带着丝恨意:“什么东西,巴着那李老婆子就升天了,小娼妇。”转头扭腰离开。
胭脂不知道的是,当初刘婆子是给庞妈妈塞了钱,想让自家的闺女进这院子的,可惜李妈妈先收了胭脂,庞妈妈和李妈妈向来亲如姐妹,自然不再提这话茬。刘婆子当年可是塞了三两银子给庞妈妈的,事情没办成,庞妈妈也不会将钱还回来,三两银子,这对刘婆子一家可是巨款了,刘婆子自然是恨。可是庞妈妈和李妈妈她都得罪不起,那就只能是讨厌胭脂了。
胭脂过了年也才七岁,还不兴什么男女之防,差事也并不着急,胭脂出了内院,穿过苏府大园子慢慢的往外院晃。虽然飘着鹅毛大雪,天也冷的像是要冻住鼻涕,不过苏府园子的景象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大雪中盛开的白梅,倒是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合了那句古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快到外院的时候,只听到一个粗嘎的男声传来:“你就说吧,你乐不乐意跟了爷,乐意的话,我明儿就去回了老太君,抬了你做通房,过两年爷再让你做姨娘。”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那男的似乎更加激动……
胭脂眼睛一亮,沉寂已久的八卦之火蹭蹭的燃烧,这可是真人版的大宅门啊,还很可能是少爷丫鬟私相授受,最有可八之处的八卦啊。胭脂脑袋里突然就出现了两个小人儿,一个黑色的,头上长着角的小恶魔,晃着手中的叉子,乐滋滋的说道:“哟哟,赶紧躲起来,听一听,多有意思。”
另一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小天使,一脸的严肃正派,慢腾腾的说道:“君子是不听墙角的。”
小恶魔甩了甩脑袋,恶狠狠的说道:“姑娘我不是君子,姑娘我是小人还是女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哈哈……”
小天使想了想,一字一顿的说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
小恶魔顿时噌得没了,只剩下小天使那句“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幽幽的来回响,颇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阵仗。
胭脂垂头丧气,趁着没被发现,快步的离开了,心里带着懊悔和后怕。懊悔这日子没有八卦可用来滋润生活,好不容易有一个,还听不得;后怕的是要是被人发现了主子和丫鬟的JQ,会不会……胭脂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窦娥血溅三尺白绫的场面,打了个寒颤不再想。
外院占了整个苏府的二分之一,东院是苏培的书房松鹤堂。松鹤堂处处种满了松树,下雪天里松树上缀满了棉花似的雪团子,倒是更多了几分生气。平日里除了起居外,苏培都是在松鹤堂的。
松鹤堂只有三个长随,其中松柏年纪最大,已经成家生了孩子,算是松鹤堂的管事,平日里有事也只管回他就好,是个老好人的习性。
胭脂见到松柏时,他正对着过年的礼品单子,虽然已经花甲之年,但是那硬挺的身躯、沧桑的面孔,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胭脂恭恭敬敬的给松柏行了礼,直到松柏说起身才起来。只见松柏像是个平常老人一样笑眯眯的望着胭脂,说道:“你不是李妈妈身边的小丫头么,怎么来这里了?”
胭脂歪着头,做出年少的天真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妈妈说,老太君身体不适,请老太爷和三老爷下朝后,来福寿居一趟。”
松柏示意身边的小丫头,让给胭脂递了个果子,然后才说:“嗯,知道了,也难为你个小丫头,这么冷的天还跑来跑去的,快回去吧。”
胭脂点点头,回话:“妈妈说了,这是作奴才的本分。”然后似乎是忘了行礼,蹦蹦跳跳的就出了松鹤堂。
当日李妈妈虽然让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心底的那一份坚守总是不能磨灭的,她脑子里记得一句话:“人可以无傲气,但一定不能无傲骨。”而且,她还意识到,自己不过六岁的小丫头,没有必要将事情做的有多好,六岁的小丫头,可不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么,失礼什么的只是小事,不耽误事情就好。想到这里,胭脂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回福寿居的路上,胭脂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原路的返回了,不过刚才那两个八点档演员已经不见了,叹口气,幽幽的感慨:“天意,是天意不让我看的。”
福寿居里气氛有些凝重,胭脂低眉顺眼的走到正房外面,继续站着,听后差遣。
烟云看到她回来,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好妹妹,你替我看会儿,我去暖一暖手,可好?”胭脂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时候,同样是站着的烟霞不耐烦的说道:“有多冷?就你娇贵了?胭脂可还比你小呢,她都不喊冷,我看你是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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