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里,俩年轻后生一前一后,从醉龙山里的密林里出来,由南向北,往离醉龙山还有十里之远的青林镇逶迤而去。俩人都着玄色粗布汗衫,头戴斗笠,腰间束带,神情小心谨慎。
“哥,咱山上的姑娘都没有念墨妹妹好看呢,你说是不是?”狄虎活泼,突然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几个小跑跑到前面来,面朝着狄青说道。
狄青白了他一眼,假装责怪地说:
“说什么呢,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没看出来嘛,念墨妹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虽然没有跟我们细说,但是谁都知道,她的身世复杂,说不定还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有人要追杀于她的。记住啊,在外面的时候,嘴巴可要严着点儿,她在咱山上住着,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在那儿的,要是露出去一星半点儿了,那可就危险了。”
“我知道,哥,我又不是傻瓜,我哪里会到处去说她在我们山上?嘿嘿,再说了,就是谁知道了,他们也上不了咱那山上去的,这么多年了,除了咱们自己带上去的人,何曾有谁自己上去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祖先给咱选的这个地方,可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呢。”
狄青沉了脸,说:
“瞧你,又在显摆了,咱不是说好了,不要说出这些话来吗?小心隔墙有耳哎,要是谁知道了,半途劫了你或者我,甚至山上其他的人,要挟要怎么要的话,我们岂不是处境被动了?古人说沉默是金沉默是金,我看你啊,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这话的意思,非得等到吃了亏才会明白过来的。”
看到哥哥不全是说笑话的,狄虎便斂了声,听话地说道:“好嘛,以后再不说了。”
狄青见弟弟的表情,觉得过意不去,心里一阵疼惜如烟般升起,便笑着安慰道:
“其实不是让你不说话,在我面前随便说都行,只是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说罢了。不要生我气啊,在这世界上,我不疼你再去疼谁?”说罢,漫不经心地在狄虎的身上拍了一下。
“嘿嘿,这个我自然知道,好吧,我们得加快脚步才行啊,还要走一阵子路呢。”
狄虎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兄弟俩身体康健,行走如风,一会儿就消失在林间路的尽头里。
青林镇是一个人口有几千的大镇。镇上有一集市,平常颇为热闹,镇郊有一处姜家大院,一问当地人都知道。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强烈,路上街面上的人倒比早上少了些,人们大多都躲在家里休息,除了那些必须顶着烈日劳作的人外,没有谁不惧这夏日里的太阳。
因镇子大,平常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颇多,所以镇上的人对形色匆匆的陌生人也并不在意,他们大多是过路客,路过,便消失了,最多渴了饿了停下来找些店子喝点水吃点饭,然后拿上行李又继续赶路罢了。
狄青和狄虎兄弟俩很快便打听到了青林镇上的姜家大院。迅速穿街过巷,几番拐弯抹角之后,俩人便来到了姜家大院前。
这院子在稀稀拉拉的民居中算是比较有气势的了。乍一看青砖灰瓦高墙大门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住的房子。不过再一细看,才发现还是露出了破败之相的。
门前的大石头狮子的头上,有不知名的鸟儿拉的鸟粪,白的黑的灰的,显得有些脏了;门前的石板地上的缝隙里,钻了许多的狗尾巴草和野花出来,一看就是少有人整理和经过的样子;屋檐下的椽檁之间,挂了一些蛛网游丝,在微风中飘摇,只有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才会有这样的情状。
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有人长住,必是天天人来人往,客来客去,那门前也必是被来来往往的人踏得溜光滑亮,哪里还会有那狗尾巴草长出来的份?
俩人在门口看了一阵,那大门紧闭,不知道屋子里有没有人。狄虎等不住,上前啪啪啪地拍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开门。
“哥哥,那边来了一个老婆婆,我们问一下她吧,看样子,她就是住在这里的。”
狄虎机灵地到处看看,看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七十几的老太婆慢慢从巷子里走过来了。
“我去问吧,你冒冒失失的,万一吓着了老人家可麻烦了。”
狄青慢慢走到老婆婆面前,施了一礼,很有礼貌地轻声问道:
“老人家,在下有礼了。”
“啊,干什么?”老婆婆看到眼前的小伙子高出自己几个头,像一头黑熊那们健壮,心里没有做准备,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用浑浊的眼神看着狄青,脸上写满了警惕。
狄青温和地笑道,露出好看的笑容来,他对老婆婆说:
“老人家,我和兄弟初来乍到,是想打听一下这姜家大院里最近可曾有过人来过?我们敲了门,但是没有人来开门,因不知道情况,故尔打扰老人家了。”
见眼前的壮小伙子彬彬有礼,老婆婆这才松下心来,她看了看那大门,然后大声地对狄青说:
“这姜家的人啦,可是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喽,人家早就搬到京城里去了,听说,在那里还有大宅子呢,这院子咱会还回来住嘛。”
“老人家,最近可曾有人回来住过?”狄青耐心地问道。因他听姜念墨说过,如果黄婆婆和春丫他们没有遇到不测的话,便会来这里住的。
“哦,最近啊,最近啊我好像看到过有人回来住过的……不过,又走了,只是呆了几天便走了。以前倒还有一个老头子在这里看护着,这一次一起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狄青见从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只知道,现在这宅院里是没有人住的,曾经有人来过,但是很快又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现在,他只打听了这些消息,不过这些消息于山上苦苦等待的姜念墨妹妹来说,也是有价值的,至少,至少她担心的人可能并没有死,只是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好了,只要他们还在这世界上,念墨妹妹便会有机会找到他们的。走吧,我们得走了,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忙着呢。瞧这天色,有些闷热,我怕下了雨就不好走路了。”
狄虎在旁边催促哥哥狄青。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狄青回头再看了一眼姜家大院,有些不舍地和狄虎一起原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