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涯离去之后,杨业看了看这满地狼藉,以及虚玄一和风明雪此时的状况,叹了口气,待虚玄一情绪平稳下来,将他搀起,让凤倾雪带着风明雪,回到了住处。
杨业看到风涯亲手杀死了那婉兮,便知道此事已经大致了结,他与凤倾雪,也是时候离开了,至于风涯会不会认可虚玄一和风明雪的关系,那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了,这些事情,总要靠他们自己去解决的,考虑到虚家当年从中洲渡海至瀚海洲,伤亡惨重,普通族人且不算,顶尖修士中,就有两个真人境,九个金丹境的修士陨落,因此起行在即,不敢丝毫大意,一连四天,都在反复仔细观看虚家家史和那份海图,以图万无一失。
到了第五天,杨业去找凤倾雪,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猜测她应该是去找风明雪了,便又往风明雪住处赶去。到了风明雪住处,便看到凤倾雪,虚玄一和风明雪三人都在,杨业与几人打了招呼,看向风明雪,问道:
“风姑娘可好些了?”
风明雪点了点头,抿着嘴轻笑着回道:
“嗯,好多了。杨公子是来找倾雪姐姐的吧?”
“是啊”,杨业说罢,略一犹豫,又问道:“风姑娘可曾去看过令尊了?”
风明雪一愣,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我……,没有。”
凤倾雪见风明雪一听到提起他父亲,情绪就变得低落,嗔怪地瞪了杨业一眼,杨业只作未见,想了想,说道:
“你还是去看看他吧。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你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管那复活之后的女子,还算不算得上是你母亲,令尊能为了你,亲手去杀死她,你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也就可以想见了。他之前那样对你,也是思念你母亲至深,以致心生魔障使然,并非是不在乎你。这些年,他独自承受内心煎熬,悲苦自知,必然是活的极累的,如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心中的伤心绝望可想而知。你是他女儿,已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了,应该去看看他,让他心里好受些。”
风明雪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你说这些,其实我都知道,可是我……。”
说到这里,犹豫了下,看看虚玄一,又看看凤倾雪,接着说道:
“要不,你们陪我一块去吧?”
五天前,风涯看到风明雪活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离去,杨业便知道,这父女间冷漠敌视,隔阂了近二十年,纵然想向对方表达亲近之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彼此心中,也未尝没有担忧害怕,怕自己释出温情善意,对方却不肯接受。如今看到风明雪的表情,杨业便知道,她也是同风涯当日一般的心思,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
“也好,正好我也顺道看望令尊,向他辞行。”
风涯原来的住处被毁去,便搬到了另一处居住,许是想到杨业将走,前两天倒是让管家专程前来告知了杨业他的新住处,杨业于是便带着几人,一起赶到了风涯住处。
到了风涯住处,杨业看到躺在躺椅上养神的风涯,吃了一惊,只见他原本花白的头发,时隔几日,就已经全白,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不济,容貌瞧着也似是突然苍老了许多。
风涯见到几人,躺在椅上没有起身,淡淡笑着,说道:
“你们来啦!”
几人点了点头。凤倾雪原本是有些排斥提防风涯的,可是自从前几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对风涯的看法便已经改变,看到风涯如今的样子,有些歉然的说道:
“风家主,当天那样对你,对不住。不知那墨鳞,可还留在体内?”
风涯知道凤倾雪指的是当日那柄刺入他体内便消失不见的墨玉色短剑,摆了摆手,说道:
“已经无碍了。神州崩裂,上古精萃,倒是全给中洲得了去,姑娘不愧是出身中洲大派,虽是刚进阶金丹境不久,风某以金丹境后期的修为,却也是费尽气力,方才驱除那道灵力。”
风涯说罢,见无人再说话,便看向风明雪,温声问道:
“好些了吗?”
风明雪自记事以来,便从来不曾见风涯关心过自己,也不曾以这样温和的语气同自己说过话,闻言怔怔的看着风涯,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风涯看着风明雪垂泪,想起近二十年来父女间的种种过往,心里也不好受,愧疚地说道:
“这些年来,你受了许多委屈,是我这做父亲的不对,没有照顾好你……”
风涯话还没有说完,风明雪便再也忍不住,扑到风涯怀中,哽咽着说道:
“是女儿不好!只知道责怪父亲,从来没有想过父亲心里的苦,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风涯抚摸着风明雪的秀发,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又看向杨业,说道:
“你这次来,是要向我辞行,打算离开了吧?”
见杨业点头,风涯皱起眉头,沉吟片刻,说道:
“此去中洲,风波险恶,当年虚家举全族之力,尚且伤亡惨重,两位行单力薄,又失了那舍利珠,只怕路途更加艰险,况且时隔经年,谁知那无尽汪洋,又生出了怎样的变化,那海图只怕也未必准确了。两位离奇来到这瀚海洲,未必不是天意使然,又为何非要回中洲不可呢?”
杨业听得出风涯这番话是真心为他们担忧,心中感激,摇了摇头,说道:
“有些事情,就算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做的,不然是要悔恨难过一辈子的,这些风兄应该是有体会的。”
风涯听杨业如此说,虽然不知道杨业究竟为了何事,但也已经晓得他心意已决,仍是尽力劝道:
“就算如此,那凤姑娘呢?你就忍心她跟着你一起冒险,九死一生?”
杨业闻言默然,看向凤倾雪,凤倾雪听了杨业这番话,心中酸楚,别过头去,一语不发。风涯见状,叹了口气,说道:
“杨兄弟还是在再仔细考虑一番吧,莫要如风某一般,到头来只落下个悔恨伤心。”
杨业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和凤倾雪告辞离去。因事先已经说过,向风涯辞别之后,就操控那楼船起行,因此回到住处以后,凤倾雪便直接向楼船走去,走了几步,见杨业犹豫着没有跟上来,便回过头来,问道:
“怎么了?”
杨业这几天反复观看虚家家史上从中洲迁往瀚海洲的那段记载,便越觉着纵然他仍然有舍利珠,却也十分凶险,再加上别的一些原因,其实是不愿意凤倾雪跟着他冒险的,但是一来凤倾雪坚持,二来杨业也不忍将她孤零零一人留在这里,便答应了下来。可是听了风涯的话之后,杨业一路思索,便打算劝凤倾雪留下。
凤倾雪看到杨业的反应,就猜出了大概,说道:
“你是不是又要劝我留下来?”
杨业点了点头,说道:
“此行实在太过凶险,我要回去,是因为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记得你先前曾经说过,那中洲,并没有值得你牵挂留恋的存在,你又何必跟着我冒险,我自己一人,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你跟着我同行,万一有个好歹,岂不叫我心里愧疚?”
凤倾雪看着杨业,淡淡笑着说道:
“我是对中洲了无牵挂,可是你若回去了,我在中洲,不就有了牵挂,所以我自然要跟着回去的。”
若在来瀚海洲之前,杨业对凤倾雪这话,是完全不当回事的,此时听到这样的话,被凤倾雪微笑着盯着看,不知为何,便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转向别处,接着说道:
“其实除了路途艰辛,我不想让你回去,还有别的原因,此事我以往一直忍着没说,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你信不信都好,听过便罢,切莫宣扬出去,尤其别让你的师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