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宸羽宫
娥梨帐中香在香炉内缓缓燃烧,宫中依旧金碧辉煌,奢侈更胜往昔。
琉夏在对着菱花镜前梳着头发,青砚在一旁伺候着。
琉夏梳了好长时间也没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有些愤然,青砚忙接过梳子为琉夏梳头。
“青砚,你说为什么南珂就会梳那么多发髻?我连最简单的都不会。他是不是和我成婚前帮许多女子梳过发髻?”琉夏拿起最爱的钗子敲着手心说道,钗子上是一朵红色的莲花,紫色的碎宝石随着琉夏的动作摆动,闪闪发光,甚是好看。
“殿下,这梳头的事交给奴婢就好了,您何须费心思。南珂公子这几日回了相府也听不到殿下吃飞醋的话。”青砚熟练的为琉夏绾了一个元宝髻,发髻正中扣了一直红色的宝石做的蝴蝶,并在左右两边插上缀有长长金色流苏的步摇。
“青砚怎么学着白纸说话了。对了,也不知道白纸那丫头又跑哪玩了?”琉夏满意的看着镜子,起了身。
青砚伺候琉夏穿上一件红色的儒裙,还罩了一层红色的纱衣。
“寒食节还未过百日,宫中不准点灯火,吃冷食。白纸大概是觉得无聊,到处闲逛去了吧,今日也无宴席,殿下今日让奴婢打扮一番可还是要出门?”
“今晚有约要赴,提前梳洗一下,你不用跟着。”琉夏走到殿门口,看着天色渐昏。
青砚有些疑惑,南珂公子回了相府,太傅大人前些日子刚来看过殿下,了解殿下没留下什么伤疤后坐一坐就走了,也没有相约什么。今日会是和谁相约呢?
若白纸在,肯定要嚷嚷殿下要红杏出墙了,青砚暗自笑笑,殿下自有主张,我还是去找白纸那丫头吧。
待到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琉夏独自一人出了门。
宫中静悄悄的,没有看到提着灯笼的宫人,但所幸月色还算明亮,脚下的路还能看清。
琉夏一路摸索着到了摘星楼下面。
这可是宫墙内除了宫门楼最高的建筑了,每月十五都会有妃嫔到这里赏月,其余时间没有人来。
整个楼笼罩在如水的月色下,柔和的月光将琉璃瓦砌成的屋檐映得十分好看,摘星楼共有七层,每一层的屋檐上都挂了铜制的铃铛,夜风吹过,有很小的声响。
第一层和第六层有延伸出来的平台,第六层就是琉夏的目的地。
提着裙子,小心的踏上楼内部木质的楼梯,楼中很黑很黑,所幸琉夏一向胆大,淡定的数着楼层来到了六层。
拖着红色的裙摆走上六层的平台,映入眼帘的只有凉凉的夜风吹过的夜空和远处延绵的宫殿,并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琉夏正有些奇怪,突然听到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忙抬起头。
只见七层的屋檐上坐着一个人,靠着做成展翅状的檐角,手中拿着一个瓶,正朝口中倒。月光徐徐的照在那人身上,映出一张堪比月色皎洁的脸,剑眉飞入鬓角,一双凤眼微微翘起,墨色的眸子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如同漆中点墨,两滴泪痣排列的方向与口中流出的酒一致,在光下透亮的水珠从唇角滴落,一直流进脖子,流进被风扬起的衣衫。
琉夏不觉看呆了,待回过神来,就运了气,凭地飞上了屋檐,落在了那人身旁。
“你有些迟了。”璃秋扬了扬手中的酒瓶。
琉夏与他靠在一起,拿起脚边的另一瓶酒,起了封。
入口的是很辣的苦涩,“这是什么酒?”琉夏忍着又喝了一口。
“解千愁。”
“我怎么没听过?”琉夏又喝了一大口,觉得心肺一下烧起来,很是灼热。
璃秋得意的笑道:“我酿的,当然我起的名字。”
琉夏在璃秋期盼的目光中又喝了一些:“喝多了便适应了,感觉有很悲伤辛酸的味道。”
“胡说,我璃秋给琉夏酿的酒,哪来的悲伤。”璃秋又拿出一个帕子,里面竟是红枣糕。
“小时候一起跑去御膳房偷点心吃,我记得琉夏很喜欢偷这个吃。”
“是啊,小时候爱吃,成年后就不怎么吃了,总觉得很甜腻。”琉夏拿起一块塞入口中,“我记得你喜欢吃云片糕,不过我没有带。”
“甜腻正好就着我这苦辣的酒吃。”待琉夏吃完红枣糕,擦了擦嘴,又靠在璃秋的身上。
两人共同望着远处黑暗的天空,还有光芒被月光夺去些的有些暗淡的星星。
夜未央,无星星落眼眶,月色下是柔软的光,清风拂过,摇曳不了月光……
夜有些冷,璃秋将琉夏护入怀中,琉夏将纱衣脱下罩在两人身上。
久久无语,璃秋终于开了口:“自我两岁时被送到皇后处遇到了你,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今日我母妃正好故去十六年。上一次的祭日我还在北戍,除此之外,每年都是你和我在一起的。”
“嗯。”
“能被父皇想起,从冷宫接出,送去与你一起长大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若当初没有你一直陪我玩耍,我恐怕此生也感受不到兄弟姊妹间的感情了。”琉夏蜷缩进璃秋的怀中说道。
“每年你都一人跑来寻我,陪我待在这摘星楼上,让我很开心。”
“璃秋,我还是习惯你到处挑刺挑衅、与我调笑的样子,你别那么正经。”琉夏摸了摸璃秋的脸颊,感觉指尖有些冰凉。
璃秋低下头用下巴抵了抵琉夏的额头:“琉夏,璃秋好不容易抒发一下真情,你又何必那么不买账,若让我不正经,你可别后悔。”
“璃秋一向不正经,琉夏已习惯了。”
璃秋弯下脖子,侧着脸,将唇贴上琉夏的脸颊:“若能和琉夏调笑一辈子多好。嗯?”凤眼中带起笑意。
“别乱亲,对长平殿下不敬是要杖刑伺候的。”
“……”
“听闻父皇过些日子要去锦都的别院避暑?这还没到五月,如何今年去的那么早?”璃秋又亲了亲琉夏的脸颊。
琉夏也拦不了他,任璃秋像小兽一般乱嗅着:“钦天监的人说今年的暑热会比往年来的早,父皇便打算早一步动身,现在朝堂稳固,京中也没有多少事,父皇也过了励精图治的年龄,常常歇息也一下也无妨。”
“那按理必定让太子监国,长平殿下接下来可有的忙了。”璃秋嗅着琉夏衣领中散发的淡淡的莲香,眸色暗了暗。
琉夏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无声的靠着,看着远处的黯淡的星辰,头顶的弯月,还有更昏暗的数不清也看不清的巍峨宫殿楼宇。
璃秋掏出了怀中的玉.箫,开始缓缓的吹奏起来,整个苍穹都传着若有若无的低回婉转的箫声……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奈何此夜,温馨又抵不过一丝苍凉……
共看西边黯淡星光,若能永远,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