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在绿色空间里的黄色异形符号,类似古代的象形文字,可是又不完全相像。它们在空间里任性地自由跳动,仿佛一个个闪闪发光的黄色精灵。
一直到一个粗重而嘶哑的声音出现在乔林的耳朵里,这些跳动的黄色符号才仿佛是受了某种磁力的吸引一样,向着同一个方向游动。瞬间,密集地排列起来。就好像在广阔的天空上布列着的无数盏灯光一般,整齐有序。
在那些整齐的黄色悬浮符号的间隙里,浓浓的绿色背景就像被风吹动,如绿色的波纹一般起起伏伏。那些稳定的黄色符号,便如同是一朵朵黄色的浪花。
乔林很想找到那个粗重而嘶哑的声音的来源,他使劲向着浪花开始的那个方向望去。于是,一朵朵黄色的浪花在他的眼前渐渐变小,变小,一直到最后简直变成了一个个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小黄点点。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尽头的时候,黄色的悬浮符号和绿色的波纹背景突然迅速地向很远的地方飘去,瞬间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一副巨大的画轴,在缓缓地展开。
天空暗了下来,乔林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辽阔无边的海面上,空旷无垠的夜空里缀满了无数亮晶晶的小星星。那些星星低低地挂在那里,仿佛轻轻一抬手便可以够得到,摸得着。乔林把手伸向离自己头顶最近的一颗星星,他仿佛能触摸到它冰冰凉的外壳。
一道强烈的绿光闪过。乔林抬起的那只手的手臂不由地弯曲起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过缝隙,乔林看到一个庞大的绿色球体呼啸而来。那声音震耳欲聋,他闭起眼睛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他能感觉到一股很强劲的风卷过来,卷起了他的头发,掀起了他的衣衫。空气里飞扬的尘土刺鼻起来,呛得嗓子眼儿里直痒痒。有几颗小沙粒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噼啪作响。
轰轰声渐渐变小的时候,乔林睁开眼睛。他的衣襟还在猛烈地随风飘动。
卷轴却是寻不到了,低低的夜空也看不到了。
粗壮而嘶哑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乔林四处去看,不见人影。抬头看时,一个一张一合的黑洞出现在那里。再仔细看,却分明是一张老人的脸的侧影。刚才那一张一合的黑洞正是老人的那张嘴。乔林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却感觉到他正侧着脸,看着自己。老人伸出手臂指指前面,于是在乔林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个黄色的圆形发光体,那些黄色的圆形发光体就像路标一样,一直指向了乔林的门口。靠近门口的那个圆形发光体,轻轻的碰撞着门板,发出呜呜地声响。一束束光线映照着那两扇紧闭的门。“咯吱咯吱”它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自动打开,像极了月光下熟睡的婴儿受惊吓哭泣时,自动收缩的惨白的脸颊。
乔林的思想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穿上鞋,下了床,走到门口。顺着老人手臂的指引,沿着黄色发光体的方向,向前面走去。
那张老人的侧脸一直挂在乔林的面前,他长长的手臂伸展开来时,仿佛一下子捅过了山顶,捅到山的那边去了。莫非是用什么高分子之类的物质做成的?怎么会充满了叫人如此难以想象的神奇弹力!
那简短的,嘶哑而粗重的声音,正是从老人一张一合的黑洞洞的嘴巴里发出来的。乔林听不懂那些声音,与其说那是语言,倒不如说它是某种指令。是的,指令。类似计算机的程序传达给机器人时的指令。可惜这指令是非中文的,或者说它也是非人类的。此刻,这种指令毫无疑问地是在命令乔林沿着老人所给出的方向上山。
乔林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外星人吗?”或许自己真的是遇到了外星人。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也不想停下自己的脚步,他的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了某种兴奋,某种未知的,奇妙的,想要发现某种新奇的冲动。他的胸口热热的,充满着无尽的能量。
不知走了多久,乔林抬头朝前面望望,他已经置身于后山了。后山,遍布荆棘,举步维艰的后山。在今夜,到底从哪里来的这条小路?乔林疑惑地沿着发光体继续往东北方向走。
月光忽明忽暗。
当月亮躲入云中的时候,黑漆漆的时空里,仿佛就只剩下那一道道指引乔林上山的黄色的光,它们越发的刺眼,越发的锋利。山上的枯树败草在秋风中瑟瑟地哀鸣,就如凄冷的夜晚独守空房的怨妇一般,如泣如诉,悲悲切切。
月亮再次露出来的时候,乔林看到西北方向的山腰上有一个晃动的人影。月光将那个人佝偻的影子映在了山坡。他身后背着的袋子,看起来大的如此夸张,曲曲折折地铺满了西北方向的山坡,铺在了杂草丛里,甚至快要铺到了乔林的脚下。
佝偻的人影,夸张的大口袋,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不由得不让乔林产生疑惑。
一瞬间,魏明权为难的眼眸,王嫂得意的笑容,魏步宝狰狞的面孔在他眼前头不停地跳跃着。最后,这一切都定格在了一双无辜的眼睛上。那就是花儿被魏明权他们带走时,回头看乔林的眼神。那眼神,深深的印在了乔林的脑海里。
他想跟上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来这里干吗,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大口袋里到底装满了什么东西。
乔林扭转身子,他想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后面偷偷地瞧瞧。
那人回过头来,朝山下望了望。乔林赶紧地蹲在了身旁斑驳的草丛里。他怀疑那个人影好像也看到他了。那人加快了脚步往树丛深处走去,身后拖着那个重重的大口袋。
乔林站起身来,偏移了指引他的黄光。寻着那影子,向西面的山坡跑去。
然而,还没跑出两步远,他就感觉到胸口闷闷的,喘不过起来。他停下来俯下身子,扶住了身旁的一棵枯死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一个年迈气喘的风竹老人一样。
他捂着胸口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蹭着。那人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树丛深处。
大概走出了五十米的距离,乔林的胸口就像是烧着了一块小煤球一样,他撕开了自己的上衣,裤子湿漉漉地裹在了他的腿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下,浑身实在是热的难受,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此刻他真想天空能突降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儿,或者干脆就把身体埋在皑皑白雪之下,说不定也许会好受许多。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往树丛里窜去。从峭壁上淌下来的一汪清泉,就像他的救命稻草一般。他将身体紧紧贴近峭壁,冰凉的清泉从他的胸口流下来,就像是在一点点浇灭小火炉一般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一团小水珠凝结成的白雾缓缓地飘荡在他的胸口上方。乔林觉得胸口舒服了许多,身体里面的火仿佛在被渐渐熄灭。
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脚底腾地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腾空而起,脚下踩着软绵绵的白云,头上顶着沉沉的蓝天,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接着一声爆裂的巨响,响彻了夜空,峭壁像是突然被巨大的利斧从中间劈开,汩汩流淌的山泉,顷刻间便成了一挂银白的瀑布。瀑布倾泻而下,不一会儿在峭壁低端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水池。一道闪电在水池里闪过,乔林被闪电激起的浪花卷起来又一次抛向了高空。
他大声呼喊着,可是耳朵里却怎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嘶哑的声音又一次地响了起来。乔林又一次看到了那张黑洞洞的嘴巴,那嘴巴里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黄色的利光再次闪现,一个个黄色发光体赫然地指向着东北方向的山顶。乔林执拗地把头扭向了相反的一边。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当他双脚着地的那一瞬间,要不顾一切地朝着黄色发光体相反的方向跑。即使胸口发闷,即使喘不过气来,即使身体像燃烧的小火球,即使……,只要还有口气在,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他也决不放弃。
乔林在瀑布顶端的峭壁上,立住了脚。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峭壁上的藤,一步一步向着上面攀登。黄色的发光体“嗡嗡”地在他的头顶盘旋。
他终于抱住了峭壁上的一棵大树,丝毫没有犹豫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这棵大树的顶端也就是峭壁的顶端,乔林一骨碌从树梢上滚进了峭壁顶端的草丛里。那些黄色的发光体紧随其后纷纭而至,排成整齐的队伍,直直的指向东北方向。乔林怨恨地瞅了一眼距离他最近的那颗发光体,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被涂成了可恶的淡黄色。
西北方向是一片草丛,看不见路。
乔林正琢磨的时候,远处草丛里冒出来一个人影,他哇哇乱叫着,向西北方向奔去。
乔林来不及多想,冲着那人影追了上去。他距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了,看见了披散下来的长头发。听到他一面疯跑,一面喊着“鬼啊,鬼啊。”
乔林想一把拽住那个人影,但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仿佛浑身的元气在渐渐散去,身体软软的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儿,小风儿一吹都能吹倒一般。
与此同时,有一股强大的能量,向着相反的方向牵扯他。他愈是向前冲,那股牵扯的能量便愈是强大。仿佛是要把他活生生的脑袋仁儿从他的那具躯壳里面,硬生生地给扯出来一般。
乔林感觉到一阵阵天眩地转,身体开始一点点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