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心弦一寸寸被瓦解,屏了呼吸,带着蛮横去扯他胸口的纽扣,因为我的出其不意,子杰没来得及反应,纽扣应声落地,而他的衬衫被我往两旁扯开。
刺目的红,灼痛了我的眼。
“子杰......”我声如泣雨,泪扑簌簌而下。就说为何每个夜晚,他总爱在黑暗中进行那事,骗我说黑暗里的抚触更敏感,实则根本就是他隐着秘密不让我知道。我竟粗心到忽略了初睁开眼时他尤为苍白的脸色,以为那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
叹息从他唇内溢出,将我的手给拉下,略带苦涩地调侃我:“敏敏,你太粗暴了。”
我笑不出来,只知道心口很痛,陆向左不知生死的消失,子杰的胸口处鲜红未褪的刀疤,无不在牵引着我,心如刀割。凄然而问:“你将左边的肺捐给阿左了,是吗?”
却见他摇头,浅声道:“并不是全部。人体有左右两个肺,这两个肺又分为五叶,分别是右肺三叶和左肺上下两叶。萧雨捐了整个右肺,我本想左肺全部切除,但****坚持要为他弟弟尽一分力。那为你医治的半年,他戒酒戒烟,饮食注意,医生检查后确认他的左肺下半叶功能达标。我考虑要给你幸福,故而没有坚持整肺切除。所以,敏敏,不要担心,我现在只是少了左肺的上半叶而已。”
清清寥寥间,他神色平静地讲出了那些隐在背后极深的秘密,只是而已......多漫不经心的几个字,我却听得心头震颤。手指忍不住又去扯开他的衬衫,抚上那处嫣红,横亘不平的凹凸感,磨砺的不是我的手指,而是心。
原来,我康复的代价是如此之大。以我对子杰的了解,他动这个念头绝非一时之间,故而我轻问:“是不是你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早到当初还没找到合适的肺源时。
果然见他目光闪烁,又不置一词。在我的逼视下,他最终叹了气搂紧我说:“敏敏,你没猜错,在最早****检查肺功能时,我瞒着你也偷偷做了检查,各项功能都是达标且合适的。本想至多再等半个月,若找不到合适的肺源,就用我的去移植。
只是没想半个月都没等到,你就出事了。后来陆向左拒绝动手术时,我就想好了,竭尽一切可能救你,但在必要的时候,哪怕你没治好,我也绝不会让陆向左死。萧雨那边,正是我与她详细沟通过,她才没有做出极端的事来。对她而言,这是场互利的交易;但对我而言,是还陆向左的债。”
“可这债,是我欠他的啊。”话一出来,我就知道说错了,子杰的眼中划过悲意,好看的眉也深蹙起来,语调转冷:“敏敏,你我是夫妻,你欠的难道不就是我欠的?还是你到这时,还将我推拒在心门之外?”
“不!”我顿时急了,忙揪住他的胳膊解释:“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就是......”嘴太过笨拙,卡在那急得满脸通红。冷飕飕的眼风终是收敛,他抬手轻捏我的下巴,迫使我微仰了头,眸光直直看进他重瞳内,“敏敏,你记住,我们是夫妻,不分你我。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嗯?”
我想点头,但下巴被他控住,只能出声应:“嗯,再不说了。”他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眉眼间的沉意却没消散。事后回想,猛然想到我和他目前还不是婚姻状态呀。不过这话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哪敢当他的面说出来挑衅呢。
后来才知,我在看过那段视频后,因为尘封的记忆强烈冲突脑神经而导致昏迷,是请回那催眠师对我在昏沉中作疏导才醒过来的。据催眠师所述,当时情况非常危险,错乱的记忆会有可能将人脑的思维全部搅浑,也有可能令我陷入黑暗醒不过来。这就是做催眠隐藏潜伏的危险性。
至于为什么我能打破尘封指令而自己想起那些事,催眠师分析一是可能当初对我进行的是睡眠催眠,本身就存在欠缺性;二是有些人和有些事,印象太过深刻,以致于一旦打破那个点,就会冲破尘封指令。
子杰先对那网名叫流连花的同学做了调查,查下来她并无任何异常,只是普通的爱八卦女人。又对那段视频做了详细的研究和调查,从背景来看,判断视频应该是在英国那座小木屋内录的,而从角度和视觉来看,陆向左可能没有发觉。而会做这件事,又有条件做这件事的,只有萧雨。现在的问题是,那段视频是很久之前拍的,还是后来拍的。
如果是前者,那就应该是在我们去英国之前的那一个月里;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陆向左已经醒来。谁都希望是后者,可查出视频上传时间在一个月前,以常理来推断,哪怕陆向左真的醒来,也不大可能恢复成那种状态。
而时隔这么久,萧雨将视频上传到网上的原因是什么?明知是胡思乱想,可还是控制不住思维往坏的方向移转,因为唯有陆向左不好,萧雨才会不惜一切让我痛。如果细算的话,视频上传时间与我那天在木屋前遇见她的时间十分吻合,所以很有可能是看不过我无知地安享陆向左为我做出的牺牲。
子杰说可能陆向左已经醒了,要不然萧雨不大可能无声无息将人带出医院,甚至连监控录像都躲过了。话是个理,但心情仍旧很沉黯,因为即使陆向左醒来了,也是不适合离开的,术后的恢复,清醒后的各种检查,都必须随时做。
事发的突然,导致一连串的后果,让如火如荼在准备的婚礼延后了。不光是因为陆向左的失踪,还有我受催眠影响而产生的后遗症,包括记忆的整理,都必须由催眠师做长期心理理疗,并且我的突然昏迷也让大家不敢怠慢,特意去沁镇请来了老中医。
子杰的脸色很是不好,除去婚礼延迟的事,主要是担心我的身体可能又受到影响。幸而老中医为我诊脉后,并没查出不好,虚惊了一场。
最终婚礼定在了五月,往后延迟了近两个月。如此不得不考虑子杰公司的事,他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工作,要不是有左韬在撑着,恐怕创杰早就倒闭了。知道他一直没放弃寻找陆向左和萧雨,现在又有了网上视频这条线索,他说找起来有方向了,相信很快能找到人,但我却愁眉难展。
每每看着遥远的天际,就禁不住忧虑浮心。子杰什么也没说,却全看在眼里,直到这****向我提出要去吴市一趟,我愣了两秒后疑惑地问:“你一个人?”
他抿了唇,幽渺的目光飘向我,“你想和我一起去吗?”转而讽意浮于他唇角,淡淡道:“你现在除了忧心他,还会想到其它?”
立时我了悟过来,连忙急声辩:“不是的,子杰。我自然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呀,你到哪,我就到哪,你怎么能把我给撇下呢?”他扭了头不看我,用鼻子哼气,见此我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在吃醋?”
“没有。”他回得极快,表情悻悻的。
分明就有!我伸手把他的脸给扳回来,认真地一字一顿:“子杰,我,唯一,只爱你。对陆向左忧心,是因为不知他的行踪,以及担忧他手术后的状况。”
沉黯阴郁的眸子,讳莫如深地凝着我,好一会,他扒下我的手,握在掌间轻捏着,语声清浅:“敏敏,我也是,唯一,只爱你。”
呃,怎么蓦然间变成互相告白了?
最终争执的结果自然是我随子杰一起去吴市,后来我深思来着,觉得当时子杰是故意在诳我呢,他怎么可能真把我一人丢在H市?就算要为婚事忙,可那也不需要我去操心呀。很早之前,他就对我发过誓:再也不留我一人。从此他将这句誓言贯彻执行,哪怕看似放手,也从未放手过,更强行主导扭转局面。
很是慨然,如果没有子杰的强势,我和他而今会变成什么样?东奔西走,分崩离析吗?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心头阵阵痛意。
吴市走一趟,我的工作是敲定伴郎伴娘人选,即左韬与袁珺。看到他们眉目传情,欣喜之余就不由想起了宁一,当初她借由我婚礼将****拿下,以为是幸福,却不知走入了迷途,而且不知归返。
一遍遍打她的电话,始终是关机,我甚至怀疑她是否换了号码。而网上的留言,从没得过她只言片语的回复,也让子杰找私家侦探去寻,可这一次却是杳无音讯。一个人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彻底?她是去旅行,疗情伤,按理不会躲着我啊。
还有,我在英国出事昏睡八个月,她如果得知了,又怎会弃我不顾?
现在的情形,等于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五个人,除了****,其余三人都缺席不见了。倒是****的改变挺显著的,他敛去了往日的意气奋发,变得沉郁,眸中除了寡淡外,多了苍凉。
但其实,我们中谁没有变呢?宁一从彪悍的强大变得脆弱,陆向左从嚣张跋扈变得内敛深沉,萧雨从为爱不择手段变得为爱甘愿退守,而我,从没心没肺变得偶尔会多愁善感。
归根结底,是环境造就了我们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