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让人忘掉很多东西,包括我当初所学的基本道术和二王山禁忌,在六年级毕业前夕的端午节,我又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这件事情还要从我节日放假的那天说起。
在北方过端午节要吃大枣馅的粽子,还有煮熟的各种蛋类,小时候孩子们总是喜欢把家里煮熟的蛋,带到学校去互相撞击当作游戏,当然了还要在日出前在自家门前插上新鲜的艾蒿,这样据说可以辟邪,效果可想而知,要是真那么灵验,哪来的孤魂野鬼啊,不过用艾蒿煮过的水洗身子,确实是可以治一些皮肤病的,单单是当做药材,人们也都喜欢采摘。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来讲,艾蒿是要在日出前插到门上,毛穆村的日出又很早,所以村民们基本上下半夜两点多就要上山了,这些野生植物在快要日出前是最好找的,它的叶子有些发白,在朦胧的月光下哪里闪着白光哪里就是。
采艾蒿这种重任当然不能指望我那个成天熬夜打牌的花姐,可前一天我回来的路上坐了很久的车,累的第二天早上四点多钟才起床,这时候外边已经大亮了,我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采摘时间,又碍于面子的问题,就趁着花姐还在屋里大睡的时候做了件傻事。
天已经大亮,现在上山采艾蒿根本来不及,于是我匆忙的套上衣服,悄悄的走出杂货铺,来到了村子口的大街上,现在这个时候上山的人估计都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在睡回笼觉,我见街上根本没人,于是就壮着胆子顺着村口,挨家挨户的拔下了刚刚插好的新鲜艾蒿,心想这样不就能蒙混过关了么,可倒霉的是我这点小偷小摸,居然让起大早的六姑给发现了,于是她就在大街上扯开了嗓门,喊来了受害者,在一顿铺天盖地的数落后,这些人就押着我回到杂货铺,说是要找花姐讨个说法。
刚到杂货铺的门口,六姑便朝门里面大喊道:“雀儿,快出来看看!你儿子都干了些什么?”这个大嗓门简直比村部的喇叭还管用,刚喊了几声就见花姐披着衣服,匆忙的打开房门气哄哄的问道:“奶奶的!大清早的,嚎什么嚎啊?”
六姑见到她后便把抢过来的艾蒿猛的丢在我家门前,然后气哄哄的说道:“你的乖儿子偷懒,把半个村子的艾蒿都拔了下来,你说这以后谁家要是遇到个不吉利的事,到哪说理?”
花姐揉了揉眼睛,看着地上的艾蒿笑了笑说:“没那么夸张吧?还半个村子的,眼瞅着不就那么几根儿嘛?多大点事?再插上不就得了么?孩子淘气!我回头收拾他!快散了吧!散了!大过节的!”然后就想拉着我回屋。
六姑见花姐根本没当回事,就得理不饶人了一把拉住她,同时鼓动着其他村民,说什么不吉利之类的话,非要花姐给个说法才行,就这样她们吵了好一阵子,李婶子才赶到,见状急忙拉开剑拔弩张的几个娘们。
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是闯了祸,而且现在六姑又得理不饶人,便冲着人群大喊:“大不了赔给你们就是了呗!”然后推开几个围住我的大人,气哄哄的向村子口的方向跑了出去。此时人们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那几根艾蒿上,而是冲着盛气凌人的花姐,花姐虽然见我跑出了很远,但碍于正处于围攻之中,也无暇顾及,性格使然!她竟和半村的碎嘴子吵得面红耳赤,看热闹的人自然招架的招架,劝架的劝架,根本没人在意我跑向了哪儿。
很快我就出了村子,想想刚才六姑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我以为采些新鲜的艾蒿能平复这件事,所以只歇了一口气就奔着二王山跑了过去。可谁曾想现在山脚下已经被采的干干净净,连一根都没留给我,气急败坏的我早就忘了二王山的禁忌,糊里糊涂的上了山。
我们村子里这座二王山,听说还是后来人起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二王山就不得而知了,禁忌什么的,知情人更是少之又少,也没人提起过,只知道二王山比较邪,仅此而已。
此时虽然天都亮了,但山上的露水却不见少,没走几步,我的裤腿子就湿了一大片。快要入夏的季节,再让林子里的小风这么一吹,真是让人感觉有些阴冷,要不是阵阵悦耳的虫鸣鸟叫还能解闷,我恐怕早就失去了前行的耐心。
更倒霉的是艾蒿根本不在密林里生长,可谁让山下的都被人采光了,我只能边走边看。二王山上由于多年没人行走,根本就没有上山的小路,踩着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枯枝烂叶,咯吱咯吱的我走进林子深处。
走了很久还没出林子,却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了,虽然手里依旧是空无一物,但疲惫的我却只想找块相对干爽的位置先歇歇脚。恰巧不远处就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而且那里树木相对稀疏些,地上没长草,一眼望去,空荡荡的,阳光直射在上面看似位置极佳。我急忙赶过去,脱下侵满汗水的外套放在一边,倒在石头上晒太阳。由于浑身出汗,我脖子上的小黑鱼黏糊糊的贴在胸口,玉制的东西一见风便凉飕飕的,让人不太舒服,所以也顺便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揣到了外套兜里。
就当我仰面朝天欣赏着风景的时候,才猛的想起这是禁地,为时已晚,但好在还没出什么邪事,于是急忙坐了起来,捡起衣服就想离开,刚一起身我又注意到身边正好有几股黑气向脚下缓缓的聚了过来。好奇心驱使我拨开脚下的落叶,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气正有序的涌入地面上的一个缝隙里,就在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的时候,脚下一滑,连人带衣服都倒在了地上,倒霉的是我脚下分明是个大坑,这一屁蹲正好砸开了坑口,陷了进去。
由于突然的惊吓,我在入坑的时候便开始乱抓、乱蹬了起来,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悬空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心中暗自庆幸,正愁没处发力呢,老天就给安排了一个支撑点,然后踩在上面单腿猛一用力,手就扒在了坑沿儿上,整个人这才算稳定的挂在坑边。
我不经意的向下看了看悬在空中的双腿,才发现这个大坑足有两米多深,但更像是个废坟,刚刚被我踩到的硬物正是里面的棺材盖子,也许是年头太久,木头已经糟了,刚刚那一脚正好把棺材盖踩了个洞,黑气此时正顺着洞口不断地向棺材里聚集。
虽然之前我也见过点鬼魂之类的东西,但毕竟那时还有杂毛和花姐护在身边,所以并不在乎。可此时密林深处却只有我自己,便打心里惊恐和慌乱了起来,要么说狗急了都能跳墙,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稀里糊涂的就爬了上来,但外套还是落在了坑里,衣服倒是没什么可惜的,只是里面的小黑鱼重要的很,花姐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丢失,要随身佩戴的,无奈我只有鼓足了勇气再次扒着坑沿向下望去。
透过林子里微弱的阳光,我看到了露出来的部分棺材,是一个通体漆满血红色的棺材,由于年头久了,有些部位的红漆起了皮,而且明显是被人有意的画了些等间距的黑色格子,四周围还被烫金的符纸封印着。
再沿着刚刚被我不小心踩破的洞,依稀能看见里面装着个黑色的东西。也许是我刚刚过于慌乱,手磨出血了自己都没觉察,正好一滴鲜血落到了坑里,更巧的是它刚好顺着洞口上的那点起皮的红漆流进了棺材。只见棺材里滴过血的位置,竟突然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青烟涟漪,这些青烟散开后立刻沿着洞口喷出,此时的棺材里像装满了滚烫的开水,青烟顶着那棺材盖微微的抖动起来,好在它只是微微的上下颤动了几次就停了下来,定睛一看,那些用于封印的烫金符纸和画满棺材的黑红格子,正在不断地闪着金光,或许正是这种力量才使得棺材盖子没有被震开。
我等到棺材静止不动了,才敢用一根树枝小心翼翼的勾上来外套,可就在我伸手够衣服的时候,棺材里又突然涌出三股黑气,螺旋状的拧到一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幻化成大手的形状,猛的向我抓来,本以为棺材静止不动了,我才斗胆取衣服的,万万没想到棺材里还能有一只手。
在我愣神的功夫,已经被黑手再次拉入了坑底,此时黑手里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围绕着我的大半个身体旋转,那只黑手同时死命的拉着我挤入那狭小的棺材缝隙,奇怪的是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竟没反抗,或是当时干脆就失去了行为能力,只能眼睁睁的任凭这股强大的力量拉拽,想想看!挺大个人要是能挤入那个小缝儿里,起码得筋骨尽断,不成了肉馅薄饼了吗?
就在它要将我的一只手塞进去时,身后的外套兜里突然金光一闪,我立刻回过来神儿,急忙倒退几步,可那股奇怪的力量确实太大,即便我用尽浑身力气,也不计于事,好在慌乱中我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外套,拼命的甩开它砸向那只黑手,外套里依旧是金光闪闪,而且每次砸到黑手时,都会冒出浓浓的黑烟,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后,黑手终于缩回了棺材里,不见了踪影。
惊慌失措的我手脚并用,带着救命的外套,胡乱的爬出了大坑,根本来不及再穿上衣服,夹着它跑向了远处。由于过度的惊吓,下山时我明显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此时聚在我家门口吵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只留下花姐一人坐在那儿正生闷气,只见她正大口的喘着粗气,使劲的摇着手里的纸盒扇风,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二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