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虹谷诸人待着的院子,离潇冰的院子不远,几乎就在旁边,只是中间隔了花木,潇冰的院子就显得清净了许多,因为唐紫胤重病在床不便搬来搬去,贺兰潇冰就每天去隔壁给他施针。
采薇有的时候也被他拖过去,贺兰潇冰的理由很充足:“就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容易生病,就是太娇气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了,你每天跟我到处走走,身体会好的快。”
“可是长虹谷那边也不好玩啊。”采薇不开心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吵死了。”
贺兰潇冰好笑至极:“说吵说烦,真的有人比得过你吗?”他拎着她的胳膊拖他走,“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知道没有?”
“我们家的大夫,才没有你那么暴力呢。”这是全然没有反抗能力的采薇小姑娘。
贺兰潇冰神色不变:“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神医,他们只是庸医的原因了。”
瞧,这就是为什么采薇和贺兰苍绯互相看不对眼但是几天功夫就能和贺兰潇冰混熟的原因了——“蛇鼠一窝”嘛!
长虹谷里果然热闹,大家纷纷见过之后,采薇这才把他们的人和名字对上,从大到小的排列是这样的:
大弟子唐紫胤,男,正躺在床上被扎针;二弟子唐白玉,已经认得了;三弟子唐石竹,没来;四弟子唐柳空,也没来;五弟子唐墨礁,女,一身黑色劲装,身姿玲珑,尤其是胸部波涛汹涌;六弟子唐紫湮,唐紫胤的亲生妹妹,穿着紫色长裙,为人害羞腼腆;七弟子唐银朱,唐峰亲生女儿,也见过了。
贺兰潇冰在给人治病,采薇除了捣乱之外没有别的本事了,未免出现无辜伤亡的事件,她坐在大厅里和几个姑娘们聊天说话。
自然而然就这样说起林月柔来,唐银朱的口吻有几分不屑几分羡慕:“她从小就聪明绝顶,学什么武功都很快,而且待人又温柔又周到,所有的叔叔伯伯都会说个‘好’,可是她这样面面俱到,真是替她都觉得累。”
唐紫湮倒是细声细气道:“月柔姐姐人挺好的呀,对我们都很和气。”
年纪最长的唐墨礁却提供了另外一个重磅消息:“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林伯伯是想和我们结亲的,原本想把月柔嫁给二师兄,但是月柔不肯,所以……”
唐银朱反应很快,顿时拔高了声音:“所以要我们其中一个嫁到云华山庄来?”
唐紫湮也是捂了嘴,惊恐道:“怪不得这次师父把我们都带出来了。”
一瞬间,她们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采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乐了:“云华山庄不是和你们长虹谷的至交嘛,干嘛像是龙潭虎穴一样?”她一挥手,老气横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常事啊。”
“你是不知道。”唐墨礁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才愁眉苦脸道,“林大哥虽然一表人才,但是……”她没有说下去,采薇倒是有几分明白了:“那个林高寒又高傲又讨厌,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了。”
唐银朱想了半天,忽然语出惊人:“说起来如果真的要成亲的话,五师姐,好像只有你年纪比较符合吧?”她是唐峰的亲生女儿,先不说她年纪还小,唐峰必定不会把她远嫁的。
唐墨礁今年二十一岁,唐紫湮十九,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们其中一个嫁过来。
采薇对此有几分纳闷:“为什么林月柔不肯嫁就要换你们,你们不想嫁就不嫁好了啊。”她这句话若是旁人说起来会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味,但是她出口却自然而然,毫无居心。
她们三人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却是不约而同对此保持了沉默。
是后来贺兰潇冰为她解答了疑惑:“这还不简单,长虹谷这次被幽月宫血洗了一番,大伤元气,自然要和云华山庄加强联系,两家共同抗敌了。”
“用联姻的办法?”采薇对这个答案显然很意外,“那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我还以为江湖……至少不会那么功利。”
“天真的孩子。”贺兰潇冰摸摸她的脑袋,被采薇躲开了,“朝堂里的是人,江湖里的也是人,殊途同归。”
“人的世界啊。”她意味不明地这样感慨了一声。
“你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贺兰潇冰笑话道,“你现在有什么可愁的事情,唉声叹气容易老的。”
“才不是,我只是想起自己的未来,你们江湖人一向说什么不拘泥于世俗礼法,但是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采薇闷闷道,“我也挺讨厌那个林高寒的……说起来,”她蹭一下坐直了身体,“那天,那个林庄主不是要把女儿嫁给那谁嘛,啧啧。”
贺兰潇冰也想起了那出插曲,哑然失笑:“那个时候是形势所逼没办法,现在可不好说了,而且苍绯从来不惹这些女人,怕麻烦。”
“会甩不掉吗?”采薇摸摸下巴,故作老成道,“那有什么,都娶回来呗。”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三妻四妾最为寻常的地方,数数永庆帝的宫里,佳丽三千没那么夸张,三十总是不止的。
“娶回来放在后院里看她们吵架啊?”贺兰潇冰对此不屑一顾,“再多感情都被消磨掉了,苍绯这样次次换女人永远新鲜不是挺好的……等等,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去去,自己玩儿去。”
采薇顿时对他待小孩子的态度很是不满,强调道:“我要十三岁了,一般女孩子十四五岁就定亲,十六七岁出嫁。”
“是这样啊。”倒是贺兰潇冰没想到这一点,江湖中人成亲一向要晚上许多,他点点头,又问,“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采薇哼了一声,斜睨着他,慢吞吞道:“我只是想说明一点,按这样的情况下去,我成亲了,你还没媳妇儿呢,哼!”
这句话让贺兰潇冰震惊了一下,他还没能回过神来,就听见贺兰苍绯回来了,赶上了他们对话的尾巴:“怎么,贺兰姑娘思春了?”
采薇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她顶撞回去:“总比某人一天到晚都在发春来得好。”
贺兰潇冰被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逗笑了,一边拍大腿一边摇头:“你俩上辈子是仇人啊。”
采薇小姑娘总有一种一语成真的本领,这一次……又莫名其妙成了预言者。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他们在院子里晒太阳,采薇正在抱怨云华山庄的伙食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正闹着要去天香楼吃饭,贺兰潇冰把一本医书盖在脸上当做没听见,贺兰苍绯在喝酒,两个人一起漠视了她。
小姑娘不乐意了,她蹦跶起来哼哼道:“我自己去。”她冲到门口,刚刚把门打开,却被外面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在地,这样一来,她对来人自然是没什么好气:“你们来干嘛?”
林高寒一如既往地冷淡,倒是林月柔笑容不改:“家父请三位去厅中一叙。”
“三位?”采薇看了看那两个男人,又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
“正是。”林月柔道。
采薇扬眉一笑,很是干脆利落:“不去,我要出门吃饭。”她说得斩钉截铁,果断无比。
这是下午时分,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正让人觉得舒服,但是吃什么饭啊!瞧这借口找的……但即便如此,林月柔依旧沉得住气:“贺兰姑娘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就是了。”
“真的?”采薇怀疑地问道。
“自然。”林月柔笑容不改,“云华山庄虽非高门大户,只是客人临门,总该招待好。”
采薇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道:“林姑娘真是周到,那我就不客气了,从前呢我在家里每顿饭要吃二十四个菜,但是我家人说出门在外不能这样铺张浪费,所以呢,就减到十二道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随便来个凤天鹅、锦缠鸡、王母饭、猪肉骨、荔枝猪肉,燥子肉、菱角鮓、煮鲜肫肝、五丝肚丝、蒸羊、遍地锦装鳖、驼蹄羹、百花糕,就够了。”她叽里咕噜报了一长串的菜名,听得贺兰潇冰都觉得汗颜。
林高寒皱眉正想说什么,林月柔却阻止了他,不卑不亢道:“要让贺兰姑娘失望了,云华山庄不过是寻常地方,厨子做不出这样的菜肴,贺兰姑娘想必出生富贵,真是万分抱歉。”
“哎呀。”采薇似乎忽然觉得失言,她懊恼道,“是我鲁莽了,让林姑娘为难了。”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林月柔不好再发作,反倒是又歉然道:“是我们没能招待好姑娘。”
采薇挥了挥手,顿时丧失了继续和她说话的兴趣——林月柔态度大方,喜怒不形于色,城府那么深,采薇自觉不是对手,还是不要继续玩火儿来得好。
对方那么客气,贺兰潇冰和贺兰苍绯没采薇那么拙劣的借口,因此倒是可有可无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