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孽缘,无耻之人
缘分,从来分为良缘和孽缘。对韵倾来说,她分不清楚和古篱这段缘分是良缘还是孽缘。她自来便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小失怙,孤苦无依,受尽蒋姨娘和异母姐姐的欺辱,备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因为改变不了,所以只能忍耐。
外表的乖顺,只是隐忍的假象,为的是让刁难自己的人放下警惕,就像是动物伪装自己来逃避天敌一样,她用温顺的外表,来麻痹敌人的感知。
古篱自然看得出来她表面的柔顺和内心的抵触,看起来沉默的女子,其实对自己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
同行已经七天了,他们出了青丘,一路向西,风光无限,四时如洗。
这七天,虽然同房,但是古篱知道她的顾及和害怕,倒也是规规矩矩的,不曾勉强过她半分。
自然,他也是想要慢慢来。虽说心中对她是喜欢的,但是他明白,这种喜欢,还不够!他也需要时间,来发觉她身上的秘密,和自己的感觉!
这天,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五月的天气,虽说晚间还是凉凉的,但是中午日头的毒辣,可不是哄人的!
古篱见她实在是累得慌了,便在路边的凉棚里靠角落的桌子上坐下,顺便吃点东西!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吃过饭再走。出了这里,我们就可以坐马车,不用走路了!”看她柔弱的样子,没有武功防身,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难怪吃不消!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她只知道跟着他走,他也没说到底去向何处。
“当然是回家了!”这妮子,走了七天了,还不知道目的地,要是把她拿去卖了,她是不是也会毫无顾忌地跟他走?
“回家?!回……你家吗?”她问得小心翼翼,他这样将她带回家,若是他父母知道了,那岂不是……
见她沉默不语,秀雅的眉轻轻的蹙着,似乎很担心。
“怎么了?跟我回家不好吗?”怎么一说回家,她的脸色就变得这样难看?
“不……不是,我是说……我担心你爹娘会不会…….”若是他的父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知检点,或者嫌弃她的出身?
若是回他家被嫌弃羞辱,还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你放心吧,我爹娘已经过世了,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去年嫁给了天下首富楚奕阳。家中只有我一个,还有一个古叔在帮忙打理事情。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受欢迎之类的,谷中的人都很随和亲切,民风淳朴。你会喜欢那里的!”她适合单纯的生活,简简单单,便是岁月静好。
“小二,上茶!”
一阵嘈杂声,一群穿着豪放的粗野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执利器,大摇大摆地坐定,一群人,霸占了两张八仙桌。
为首的是一个华服公子,长得白白净净,像个白面书生,却没有书生的书卷气息和晴朗的神态。举止间透着轻浮和狂妄,尤其是一双眼睛,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清朗或者刚毅,反而波光潋滟,透着柔靡。
轻狂之人!
小二低头哈腰,不敢得罪这些看似大有来头的人物,很识相地将茶水饭菜端上桌来。
韵倾听得方才那群人的谈话和为首之人的长相,当即吓得低下头,纤细的玉指紧紧地扣着茶杯,指节泛着白,浑身瑟瑟发抖。
古篱自然知道她和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拜那个男人所赐,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此时她害怕实属正常的。
不过……她是不是忘了,他还在她身边呢,又怎会容忍这无耻之徒欺负他古篱看中的女人?
想来虽说应该感激高启的馈赠,不过古篱素来高傲,他和韵倾的第一次,怎么可以在药物的作用下发生呢?没有美感,也没有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纯属于强迫中奖!
所以古篱还是很明显地腹黑一个,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韵倾正担心着那人发现自己,心中害怕。此时一双温热的大掌轻柔的抚上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呢,别担心!”
温和如风,撩人心魂。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安定了她忐忑的心,如汩汩温泉注入心间,沁人心脾,隽永铭刻。
对面的男子,月朗风清,白衣灼灼,慢条斯理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噙着一丝邪佞的笑。可是她却偏偏觉得,他很好!
“嗯!”轻轻点头,他如此说,便不会叫自己被欺负了去。
“主子,你看那个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吗?”坐在下首的小厮环视了凉棚,视线便定在了古篱这一桌。见他身边的女子一身水蓝色纱衣,气质清然,恍若一阵清风。再看脸蛋,清丽典雅,风情尽显,是个美人胚子。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少爷新娶的少夫人吗?不就是他们这十几天遍寻不着的人吗?
高启听此,转头一看,果真是那个到了嘴边却飞掉的女人。居然在这儿找到了!
高启是见过许韵倾的,当时在天下第一庄,见她第一面,原以为她是个又脏又可怜的丫头,最近才辗转得知这丫头居然也是许正浩的女儿。只不过,好像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不受宠的丫头。
在新房看见原本应该是许淑倾的新娘,转眼间居然变了人,还是个小可怜,心中哪能不火冒三丈?
许正浩这老狐狸,居然想出这等下三滥的陷进。将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嫁给他,将来若是天下第一庄翻脸,他许正浩又岂会在乎一个不知死活的无足轻重的丫头?!
哼,老狐狸!
不过话说这许韵倾可比许淑倾要漂亮了不只一点两点。以往她是披头散发,荆钗布衣,小脸也是暗无光泽的。但是作为新娘子可就不一样了。凤冠霞帔,女子最美的服饰,如今看来,竟然让他失了心魂,念念不忘了!
当时他心想,反正许正浩不待见这女子,正好又是自己成了亲拜了堂的,算是他的人了。到时候不怕天下第一庄不认。到时候再将许淑倾娶进门,一大一小,正好!
打着龌蹉的心思,就欲行那龌蹉事。许韵倾本来就是被陷害的,如今自然是不肯就范。高启也是个花间浪子,对付女子的手段当然是花样百出,却用了最下三滥的手段——逍遥散,极为烈性的媚药。
好在韵倾自小便熟知各种药材,也知道应对之策,所以即便在逍遥散的作用下,她凭着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扎了自己的定惊穴,然后左手掐着命门穴,让自己保持清醒,趁着高启不备,扎了他的风池穴,逃了出来。
那知高启好像对这许韵倾恋恋不忘似的,酌人四处寻找,甚至亲自带着人亲自寻来。如今在这荒凉的西蜀之地寻见,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另一个大汉很快认出来那古篱便是那天在客栈的男子,当即脸色一变,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
高启显然没有发现手下的异常,他关心的只是本该属于他的女人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古篱依旧悠然地喝着茶,对一边不友善的打量丝毫不在意。不时地还替韵倾夹菜,劝她多吃点!
如此亲昵的举止,在高启看来,无异于挑衅!
“古境主,好久不见!”
古篱,他是知道的,追云剑洛语凝的孪生哥哥,辰荒境谷的谷主,一身的武功,高深莫测。为人随和闲散,但是难以亲近。足智多谋,陈府颇深!
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儿!
“也不是太久,半月而已吧!”古篱依旧笑得坦然,泰然自若地晃着扇子,还一边给韵倾添着茶水。
“韵儿,就别吃鱼了,吃这个好!”收起扇子,看不过她折腾那条可怜的鱼,急忙将不用挑刺的醉酥鸡夹进她的碗里。
唉,这女子,连吃条鱼都这么费事儿!
“古境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许韵倾是我过门的妻子,还请古境主许我将她带回家!”高启见古篱丝毫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所幸也就实话直说了,将话挑明,想来以古篱的声誉,不会做出夺人妻子的事情来!
“贱人,还不跟我回去!”对着低头吃饭的许韵倾,高启凶神恶煞地吼道。这贱人,居然趁她意乱情迷之时将他弄昏了过去,逃了出来!
难道她没中逍遥散吗?
逍遥散是及其烈的媚药,没有女子可以抵挡得住的!只要服下,便是欲火焚烧,情动于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根本就没有中逍遥散。
可是他明明就是亲手喂她吃下的啊!
韵倾本来就害怕高启,但因为古篱在身边,所以还算镇定。可是一听听他如此疾言厉色,当即还是下了一跳,连夹的菜都落到了裙子上。
古篱扇子一收,拿出袖子里的锦帕,将她衣裙上的菜汁细细的擦掉,将锦帕收入袖中。抬眼笑看着高启,道:“过门的妻子?赎古篱愚昧,婆娑门的少门主娶得不是天下第一庄的大小姐许淑倾吗?少门主不会是糊涂了吧!拙荆是闺名中间是个韵字。何时成了你的妻子!”
他生气了!
韵倾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笑着,可是她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大的人了,吃饭还掉菜!”
温柔的声音,仿佛滴出水来,仿佛他现在呵护的,是这世上的无价之宝!
“没……没有!就是被吓了一跳!”呐呐的道,不时还拿眸子偷偷地看他,仿佛做错事情的小娘子,怕夫君的责罚一样。
古篱眉头一皱,道:“少门主,拙荆可是被你吓到了,你难道不应该道声歉吗?”
高启心中有气,这算是明抢吗?
“古篱,别欺人太甚!”高启见二人举止亲昵,心中怒火高涨。这贱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当他死了吗?
“许淑倾逃婚,所以许庄主才将她二人调换,她现在是我婆娑门的少夫人,将来许淑倾回来,依旧是我婆娑门的人,这是许庄主答应的!”这算是许正浩的补偿,让儿女共事一夫。
“韵倾,最好乖乖跟我回去,以后就算许淑倾回来,你依旧是正室,我会好好待你的。你今天和古篱的跃距,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就凭许韵倾这柔顺的性子,他既然把话说到如此地步了,相信她也应该知道分寸了吧!
况且,他才不相信古篱会喜欢上她,更何况娶她。古篱是出了名的冷情,对女子更是不屑一顾。今天能出手,已经算是难得了,哪里能护得住她多久?聪明如她,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吧!
“你无耻!明明我说过是许淑倾金蝉脱壳,使出李代桃僵之计,我不是你的新娘。可是你说只要待姐姐拜了堂不叫婆娑门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丢脸就放了我的。可是你却出尔反尔,无耻小人!”
许韵倾终究不是温顺小白兔,藏起来的利爪终于是漏出来了。古篱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只变身小老虎的兔子……
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